第12章 捕蛟
山中有蛇，身黑如墨，粗尺半，长六丈有余，身披细鳞，头生独角，嘴有利齿，竖瞳，短鼻，颌下长须，叫声如牛吼，又如婴儿啼哭，似蛟似龙。《宗族志》
到第十天，道人来拜见马远朝，眼中含笑，稽首行礼。
“族长以为如何？”
“此蛇确有盗取祖宗龙脉之气？”
“是与不是，族长心中自有分晓。”
“骨髓确有延年益寿之能？”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马远朝紧紧盯着道人的眼睛。
“灵兽之功效，自古便有记载，族长何必再有此一问。”道人平淡回复。
“茫茫大山，地域广阔，草木茂盛，如何寻得？”马远朝已经彻底心动了。
“既提出此事，老道自有办法。”道人继续说道:“此蛇能盗取龙脉之气，本就因其之前跟随于你先祖身侧数十年，气息与先祖相合，故能借其尸身行事。只需要掘开坟塚，它必然不请自来。”
“挖掘祖宗坟塚，需族中商议，且明日与你回复。”马远朝说着送客。
正屋中，马远朝在仔细思考道人的话，结合之前第八子中秀才，逻辑上自认为没有任何问题。说到底，是妄念作祟，只认为不过各有所求，道人需要那颗肉球，他也需要其血肉骨髓，延寿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第二天，又是家族大会。以前的家族会议，也就年末举行一次，毕竟有的支脉太远了，一两百里路，单程也得一天。上次会议还不到一月，这次又是什么事？
屋内，所有人都三五成群聚集着，各自打探情况，可是找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没有一点风声传出。只知道，又是有大事发生。
待所有人都到达，马远朝从后堂出来，来到主位坐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家主。马远朝神情严肃，似非常忧虑，众人心里直低估，心中暗道可能不是啥好事。
“前两年，有个一仆人家中十三岁的孩子，误入深山，曾说见过一黑蛇，人腰粗，长四五丈。我昨日寻那孩子过来，详细询问了情况，确有其事。”
一众人摸不着头脑，要说黑蛇，土地庙供奉的不就是一条蛇形石像嘛，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山里人供奉猛兽，并不稀奇，虽然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一条蛇，什么说法都有。有人说是当地的山大王，有人说是家族的守护兽，有人说是天上蛇仙，林林总总的猜测数不胜数，也没人当回事儿，只是摆龙门阵时的一个谈资罢了。
至于香火供奉，自然没人短缺，总要有个精神寄托不是。这么多年，大山中没有猛兽出没，一代代流传下，很多人都相信是土地公的功劳，人们对神怪之事，还是颇为信服的，也没人敢去冒犯。
之前小孩说的话，没几个人具体相信，只以为是夸大其词，还是个小孩子嘛。后来有人去找小孩了解过，也只是想听详细些，也好在聊天时有更多吹嘘的资本。
要说听说后也不是没人想去山中寻觅一番，但山中蛇虫毒物太多，不像后来人多后，因为资源问题，一代代开发了出来，那会儿可以算是人类的禁区，最后也放弃了。
家主在此时提到这个事儿，难道山里真有蛇？家主是不是老糊涂了，小孩儿的话都信，有人默默想到。
马远朝看见众人的神色，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也没在意，继续说道:“那道人，正为那蛇而来。”
下面瞬间嘈杂起来。那道人的本事，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迁坟之时的神异，后来家主第八子中了秀才，大家都看在眼里，对其都十分敬服。
“那道人是从千里之外追寻龙脉而来，云腾祖的坟塚，正在龙眼上。道人在山顶，看到一黑蛇盘踞在云腾祖的坟塚之上，盗取龙脉修行。”马远朝并没有说黑蛇是先祖的伙伴，是家族的守护兽。这个时候，是想让大家同意掘坟，就将黑蛇说成妖怪便是。
继续道:“那道人还说，一旦黑蛇成功化蛟，必定龙脉之气耗尽，家族慢慢破败。”
覆巢之下无完卵，一旦家族破败，没有一个人能独善其身，能来到这里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也明白今天开这个会的目的了。除蛇。
“家主，怎么才能除掉那条黑蛇？”有人开口问道。
马远朝头投下一道夸赞的眼神，说道:“我与那道人商议过，黑蛇既借助龙脉之气修行，我们去破坏龙脉，它必然前来阻拦，到时候就是它的死期。”
“先祖的坟就在龙脉上，破坏龙脉，不就是破坏先祖的坟吗？那龙脉被破坏了，家族该怎么办？”有人提出了问题
“那道人的本事你们也看到了，我求他数日，他答应相助杀黑蛇，并能恢复龙脉。事后只要黑蛇身上一物，百两金。”马远朝为了家族众人的支持，换了个说法。
龙脉一旦被破坏，哪里还能复原，外行人也不知道，马远朝也是被道人忽悠住了，用来继续忽悠他人刚刚好。
“那全凭家主安排。”众人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领头几人开口敲定。
捕杀那么大的黑蛇，可不是小事儿，万一杀蛇不成，那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需要做完全准备。
借用家族势力，调来了二三十杆火铳，还有不少的弓箭长矛。道人所需要的其他事物，也一一保障。
一切准备妥当，某月十五，众人跟随道人去往云腾祖的坟塚，又是一番跪拜，不过是子孙不孝云云，自不必多说。
一众人看着道人开始布置。围着云腾祖的坟塚，前后左右九米，各放一石龛，倒入不知名液体。
又拿出一个八卦盘，埋于坟塚上。取出一个罐子，里面是浓稠暗黑的液体，一股腥臭味传来，几秒后给人一种眩晕感，众人纷纷倒退。这是用蜈蚣、蟾蜍、雄鹰、大鹅的精血，混杂符灰制成，剧毒剧煞。
随后从中心开始向四周刻画一道道纹路，像鬼画符一般，杂乱又好似分明有序。
道人忙活了一下午才结束，回过头对马远朝拱手“族长且宽心，大功告成，静待午夜”。
所有看热闹的人都被赶走，只留下五个家丁，一众卫队，约摸三十多人。道人盘腿而坐，闭目养神。
马远朝招呼过来卫队队长，耳语几句，也走远了，毕竟是传说中的事物，还是小心为上。
夜，家族中人都现在千米开外。巳时，道人睁开眼睛，吩咐道:“开挖”。
几个家丁拿起手中的工具，开始掘坟，用了一个多小时，露出了里面的棺材盖，又约摸一刻钟，整个棺材露了出来。
“你们退回去吧”，道人吩咐。
几人如蒙大赦，拿着工具急忙往远处跑去。
夜半，沙沙声想起，远处山林突然摇晃起来，像是有一群野猪在奔跑。一众卫队手握火铳，神情紧张。
“来了”，道人低语，看不清神色。
几分钟后，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众人面前，除了道人，所有人大惊失色，身体颤栗，手里的家伙什都差点掉地上，那是一种无言的压迫感。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巨大的黑蛇，不，应该说是黑蛟。长二十多米，腰部直径约半米，头上独角凸显，巨大的头颅，怕是一口能吃下一头大肥猪。
黑蛟看了众人一眼，没有理会，爬向被挖开的坟塚，把棺材缠绕，包围，头颅缓缓趴下，贴在棺材上。
“点火”道人大喊一声。
几人哆哆嗦嗦地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四个石龛，仿佛像点了煤油一般，各冒出一团火焰，红、青、白、蓝。
随即地面上一道道纹路也开始燃烧起来，黑蛟中心也冒出一团亮光，一道月光投落下在它身上。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数秒。
一股肉体烧焦的气味从黑蛟处传来，“嘶嘶，哞。”黑蛟吃痛，猛然仰死头颅嘶吼出声，震的在场之人耳膜生疼。
“开枪”，卫队队长发出命令，这是之前就商议好的。砰砰砰的声音响起，一颗颗长钉扎去给蛇身体，约摸入肉三分，这都是特制的长钉，打磨得无比锋利。
“哞！”黑蛟又发出一声嘶吼，要往众人冲来，明年没有什么阻挡，却又缩了回去，不断地盘旋扭曲。
之间月光和八卦盘呼应，把黑蛟全身照得明亮，一道虚影在光幕中出现，那是缩小无数倍的黑蛟，但没有独角。虚影周围，有蜈蚣、蟾蜍、大鹅、雄鹰的影子出现，又有一道道符咒包围。
此时的黑蛟，趴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光幕里虚影争斗不休。但明显那道蛇影占据上风，十几秒间，有的符纸消失，蜈蚣虚影变成两截，其他虚影也开始暗淡。
“毁庙！”道人大吼一声。
“毁庙，毁庙，毁庙……”一道道声音向远处传去，直到土地庙的位置。
此时土地庙前挤满了人，马远朝正站在这里。听到声音后，他没有犹豫，让大儿子拿出庙宇中的石像。
这石像不过一尺，呈暗黑色，活灵活现，远看就是一条活生生的小蛇。
马诗运拿起石像竖立，按照道人的吩咐，马远朝和八个儿子，每人划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头颅位置。
然后马诗运高举石像，用力往地面砸下。
“哞～”一道声音突然从石像中传来，充满了不甘、不解、悲忿。听得众人心里一痛。
石像摔落在地，蛇头断落，黑中带金的血液从中缓缓流出。众人看得出神，“噗”的一声，血液和石像自燃，几分钟后留下一道蛇形灰烬。
回到黑蛟处。光中黑蛇虚影一下子变淡很多，突然张口，好像在吼叫，但是听不到声音，在场众人，都脑袋发晕胀痛，眼里止不住流出眼泪，半跪着用手撑地，有的人直接倒在地上。各种惨叫声想起。
光影内除了黑蛇，其他影子已经消失，符咒虚影还剩八张，在慢慢变淡。黑蛇也有些虚无，摇曳着冲向蛟身，被符咒挡住。
道人之前也以手撑地，缓缓支起身子，拿出铜剑，吐出一口血在剑尖上，脸色煞白。
稳定身形后，用力将铜剑向棺材上的黑蛟掷去，剑尖一下插入黑蛟头颅，立在其上不住颤动。
突然虚空中出现一道亮光，一道闪电凭空出现，落在光影之中，黑蛇虚影一下被打散。
底下黑蛟头顶铜剑，突然高高直立而起，嘴张了张没能发出声音，又直直掉落下来，砸到棺材盖上不再动弹。
“轰”，一道雷声乍响，震耳欲聋，仿佛是在告知世间什么，又仿佛是在为黑蛟的陨落送行。
雷声过后，就是久久的寂静。
道人率动了起来，走向坟塚。黑蛇还盘在棺材上，高约两丈，蛇头有汩汩鲜血流下，血液中仿佛有点点金光在闪耀。
道人正欲爬上蛟身，去取长剑，砰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响起，道人浑身抖动，一串串血花冒出。
不远处卫队的火铳，正冒着轻烟。
土地庙处，沿着坡往下，一众人都或坐或躺在地上，只有马远朝有把椅子。所有人静静地面向云腾祖坟塚的方向，没有人开口说话。被山梁挡着，什么也看不到，只是在期待着。气氛十分压抑。
先听到一连串的枪响，过了十几秒，又是一声枪响，这次只有一声，且声音大了很多。
马远朝突然站了起来，哈哈大笑，一众人也都站起身，露出笑容，开始聊天说话。他们知道，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