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流浪之夜

    按照我的预想，下一次和顾野见面，应该是在他家小区旁边的便利店里。

    我站在收银台前穿着工作服面带微笑地给他结账。

    啊，不，临时工大概没有工作服。不过我可以自己买一套更漂亮的。

    我告诉他生活不易，相逢是缘。

    只需等冰封的心在荒漠里开出爱情的花。

    如果不是在出店门口那一刻猛地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顾野那张阴沉着的脸，我嘴角应该挂着势在必得的微笑。

    他好像在看我，又好像没有。

    我下意识理了理头发，毕竟先前经过的那片空间太过拥挤，我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鲜空气，发现脖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了一根薯条。

    在我对某个人心虚的时候，我很难有假装看不见的想法。哪怕上课时间在校园闲逛时碰到教导主任我也能泰然自若地上前打招呼。

    于是我走上前，借着对于这座城市的繁华来说显得有些寒碜的晕黄色灯光，看清了他的模样后缓缓开口。

    “你在等我吗？”

    顾野微微仰着头，避开了我的视线。

    他似乎在假装不认识我。

    我索然无味的心情在那一刻忽然变得执着起来。

    顺着他的目光，我望向天空，浓重的夜色里点缀着一条璀璨星河，是我在重工业遍布的s市从未见过的风景。

    我再次出声，打破了自己以前只要别人不回复就绝不再发下一条消息的原则。

    “你看，我就说下次见的时候，你就知道我的名字了。”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将目光转向我。

    我猜大概是仰着头脖子酸了。

    他的语气有些僵硬。“你不该和简程在一起。”

    我依旧是毫无察觉的轻松。“我没有和他在一起。”

    顾野眼中流露出疑惑，还有几分释然。我喜欢这个欲言又止的表情，让烦人的对话显得没有那么无趣。

    我告诉他，这是我的一份工作，就和发传单，洗盘子，穿着布偶套装站在游乐园门口和小朋友拍照一样，只不过我挑了回报率最高的那一种。

    我不知道他紧锁的眉头是代表相信还是不相信，等了许久没有下文，我朝他挥了挥手当做道别，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我可不想在同一天打破两次原则。

    坐在副驾驶，我透过后视镜看见顾野也上了一辆车，紧紧跟随在我的视野里，似乎一点儿也不怕我发现。

    我向司机报出之前醒来时看见的公园的名字，地方不算远，只是车子停下后他在昏暗的灯光下辨认百元面值的钞票真假花费了太多时间，导致我下车时顾野已经站在路边了。

    我问他跟着我做什么。

    他面无表情，但难掩目光中的好奇。他说：“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到了午夜十二点会消失？”

    我眼中的疑惑比他更甚。

    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们从人烟稀少的郊区走到繁华热闹的夜市，再走到灯火阑珊的江边。

    我在一张长椅上坐下，身旁有个卖糖葫芦的老人。

    可惜我只爱吃糖葫芦外面裹的那层糖浆，要是在外面边吃边吐掉里面的山楂，有点不太符合我的形象。

    可惜顾野不这么想。

    他买了一串糖葫芦，站在不远处一个绿色垃圾桶的旁边，每吃一颗都要咬下外面那层糖浆吐掉，看得我心在滴血。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产生了或许我们很适合做情侣的错觉。

    似乎注意到我在看他，他转过头，咽下嘴里的食物后，问我：“你也想吃？”

    我朝他摇摇头。他吃完最后一颗，将签子扔进垃圾桶，走过来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们坐在长椅的两端，直视着自己的前方，就像两个偶然路过的陌生人。

    我问他：“你不是要回家写作业吗？”

    他说：“我从来不写作业。”

    真菜啊你。

    我想这么说，但我忍住了。

    街上的人渐渐少了。就在我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出神时，耳边远远地传来一阵虚无缥缈的钟声。

    我下意识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顾野忽然开口：“十二点了。”

    他转头紧紧盯着我，眼中是让我感到有些好笑的认真。

    他问我：“你不回家吗？”

    我说我没有家，这张长椅是张不错的床。

    他追问：“简程不是给了你钱吗？怎么不住酒店？”

    我无辜地眨眨眼：“我没身份证明怎么住？”

    他皱起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无聊地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数着天上的星星，忽然听见身旁的人说了一句：“那你要来我家住吗？”

    ？？？

    这进展会不会太快了点？

    不过正合我意。

    我用三分纠结三分惊讶四分感激的目光看着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