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面具，瓶子
黑夜里一双锐利的眼眸，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褶皱的床铺，杂乱的书桌，随意丢弃的纸张，一个典型的，没收捡的，男孩的，卧室。
黑衣人小心翼翼避开卧室的杂物，眼神热切的望向床上的天花板。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搬上凳子架在床上，就可以顶开天花板，那正是一个小孩子收藏秘密的完美空间。
“就是这儿，他记忆里收藏那东西的地方就是这儿。太好了，太好了！”
黑色风衣下，凌云激动万分。
一个箭步踏在床上，将手伸入了那秘密的暗格。
暗格中，一只白玉小瓶，仿佛有生命一般自动滚入凌云手中。
……
云霄游乐园，枯黄的杂草蔓延，掩盖了原本的道路，锈迹斑斑的轨道，掉漆脱色的木马，支离破碎的玩偶塑像。
很难想象这是月湖城，曾经最为繁华，周末人流量最大的游乐公园。
导致这里衰败的原因有很多，人们众说纷纭。
有人认为因为这些年孩子们的相竞争压力大，相较于游乐园，家长们更愿意孩子们在补习班度过。
也有人认为，是因为月湖城发展中心迁移导致游乐园成为了城市边缘地带。
还有人认为，是因为游乐园管理不善，旱涝保收的工资待遇导致游乐园工作人员没有上进的欲望。
林林总总，由结果推导出的原因，借口。对于孩子们而言从，前欢声笑语的游乐场再也回不去了。
新买的运动鞋踏在满是枯草垃圾的游乐园地面上，李纯鬼使神差的又一次回到了重前最喜欢的游乐场里。
高耸盘旋的云霄飞车轨道，锈迹斑斑好似随时会腐朽倒下。
在这里有李纯最快乐的回忆，然而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结束了假期，从玉京回来的李纯带着重重心事，在游乐园里找了个勉强还算干净的老旧长椅躺了上去。
闭上眼，当初和爸爸妈妈在游乐园里的欢声笑语，仿佛仍然萦绕耳边。
云霄飞车上，游客们的高声尖叫。旋转马车，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永不停歇的单调歌曲。拽着爸爸妈妈裤腿，哭喊打闹，硬是要买路边摊子上廉价玩具的小孩子。
温暖的阳光，柔和的清风，清脆的鸟鸣，一切一切仿佛都，未曾离去。
“唉唉唉！那个小孩，起来起来，躺这儿睡觉来了，这儿危险你不知道吗？你家大人呢？”
一个门卫大爷，佝偻着腰，手背在身后缓缓走来，在看清李纯的脸后，厌烦道。
“臭小子，怎么又是你啊？跟你说多少遍了，这里关了，关了。危险，危险。你小子听不懂好赖话是吧！”
游乐园虽然荒废，但还是要有人来看守，防的就是李纯这样偷偷溜进来的小贼。
“大，大爷。”李纯一个激灵，翻身跃起慌忙解释道。
“大爷，我就是进来看看，我没乱跑，真的。”
“你还好意思说？上次爬轨道差点掉下来。我老人家心脏病都快给你吓出来了。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哪儿不好玩儿啊？你偏偏来个破游乐园找乐子，折腾你大爷我是不是？赶紧给我出去。”
说着，大手一抓把李纯提溜了起来，身手之矫健，令人瞠目结舌。
“大爷我会走，轻点，轻点。”
李纯一边告饶，一边踉跄着被拎出了园外。
游乐园门口，从前满是小商小贩热闹非凡。如今却只剩下了一个老人家佝偻着背盘腿坐在地上。
“什么情况？”门卫大爷满脸疑惑。
“今儿是什么大日子吗？先是有这阴魂不散的丑小子，怎么还来了个摆地摊儿的？你们是脑袋有包吗？这儿有人吗？你就摆摊儿？这么坐生意不饿死你！”
心里虽然十分吐槽，但门卫大爷也并未多管闲事，毕竟人家也没进游乐园，倒是这臭小子。
本来门卫大爷打算把这淘气孩子的父母叫过来让他们好好教育教育。
但看着，这八九岁的孩子，一个人出来这么半天，也没个人管，心中对于这孩子的家庭也有了几分印象，心中动了恻隐之心。
在把李纯丢出游乐园后，恶形恶状的威胁道。
“臭小子，下次要是再让我在游乐园看到你，我就给你家打电话，让你爸妈打你屁股。”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李纯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门卫大爷吹胡子瞪眼，即将暴怒。
“没什么，大爷再见！”李纯见势不对，撒丫子就跑。
门卫大爷见总算赶走了这臭小子，心中叹了口气，望着溜走的李纯无奈的喃喃道。
“再见？再哪门子的见啊？傻小子，这破游乐园都要拆了，你大爷我也该下岗喽！”
门卫大爷转身，望向这承载了他青春汗水的云霄乐园。
眼眶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作为这间游乐园的老人，他亲眼看着一项项游乐设施拔地而起，和当年的同事，朋友满含热情，自发的打扫维护，看着游乐园人来人往，欢声笑语。
到底是什么？让这曾的月湖城娱乐中心衰败至此呢？
是大势所趋，是人心思变，是个人力量的渺小。
终于这间游乐园死了，而门卫大爷选择作了这里的守墓人。
“还真是有点遗憾呢！当初要是再努力点就好了。”大爷靠在躺椅上如是说到。
被赶出游乐园的李纯为了逃避门卫大爷的打击跑的飞快，他也注意到了门口摆摊的，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门卫大爷并没有打算收拾自己后，带着一丝好奇心来到了摊位前。
一张灰黑色的粗麻布摊在地上，售卖的货品一个一个整齐有序的摆放着。
可这货物却不是饮料，零食，图书，贴纸。
摆在地上的东西里有一面老款的镜子，可惜有一道裂缝。
一本发黄，起边的旧书，封面上写着李纯看不懂的古字。
碎成两半，残破不堪的面具。
林林总总，看的李纯目瞪口呆？
“这是从哪儿淘换来的垃圾啊！有没有搞错，谁会买这些东西啊？”
李纯心中暗暗吐槽道。
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摊主。
只见那摊主裹在一身黑色的袍服里，须发尽白。
老人家李纯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像这样，眉毛，胡子，头发全都是白色的老人家李纯倒是第一次见。
本来这样的老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应该是慈祥，和蔼，可当李纯看清老者的面容后却从心底感到了一丝恐惧。
瘦，太瘦了。
这老者就好像是一个骷髅上盖了一层人皮一般，如果不是起伏有序的胸膛，因鼻息舞动的须发，李纯甚至怀疑对方是否还活着。
就好像小孩子被妖怪吓到一般，李纯转身撒丫子就跑。速度比刚刚还要快上三分。
老者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昏黄的双眼看着李纯离去的背影满是失望。
“不是他吗？可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还能再找到一个谪仙吗？老天爷，求您可怜可怜这人世间吧！”
风吹过老者衣袍，格外的寒冷，仿佛这就是老天爷对于老者的回应。
急促的脚步带着破风之音，疾驰而来。
李纯双手捧着一碗稀粥，去而复返。
“老爷爷，你还好吗？”李纯蹲下身把粥捧到了老者身前问到。
“啊！还好，还好。”老者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老爷爷，你先把这碗粥喝了吧！”李纯端起碗拿起了塑料汤瓢，舀了一勺稀粥递到了老者嘴边。
在李纯的视角里，这是一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饥肠辘辘的，无依无靠的老人家。
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了他如今的骨瘦如柴。
而没有亲人的照看，老人家只能从垃圾堆里捡些没用的小玩意儿，摆摊售卖，以期望能买些钱来，买些食物。
李纯想到游乐园附近应该还有一家早餐店还没搬走，所以飞速狂奔，买来了一碗，薄薄的稀粥。
看着眼前孩子递到自己嘴边的汤瓢，老者叹了一声，举手接过了那碗粥。
依旧是那般瘦骨嶙峋，仿佛只有骨架子一般。
看着老者捧起粥正打算一饮而尽，李纯慌忙阻拦道。
“老爷爷，不能这样，要慢点喝，喝快了人会受不了的。”
“知道了，我用这汤匙慢慢喝就是。”老者从善如流道。
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在味蕾上爆裂开来，差点没让老者当成吐出来。
“孩子这粥怎么做的？这味也太，太奇特了。”
“老爷爷，我往里面加了一勺糖，半勺盐，味道是不太好了，但是盐可补充点解质，糖能提供能量，都是适合您的好东西。”
“这是把我当成受了饥荒的老家伙了，难得，这孩子这么小就有如此仁善之心，且不迂腐懂得运用手段达到目的。果然不愧是谪仙之资，古来罕见啊！”老者如是想道。
就这样一老一少蹲坐在地上。慢慢喝完了这一碗稀粥。
老者长出一口气，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
这碗又加糖又加盐的粥真应了那句良药苦口。
“好孩子，这法子是谁教你的？还真管用。”
李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
“是我妈教我的，我妈说以前人们吃不饱饭，都饿的皮包骨头，可要是突然给他们吃大鱼大肉，身体会受不了，所以要先吃一些清淡的恢复肠胃，补充必要的物质。嘿嘿！”
“你有个好母亲孩子。”
“是啊！我妈她很好的，还特别漂亮，可惜我长得随我爸。”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一股莫名的悲伤萦绕心头。
老者何许人也，百余年的风风雨雨见过这人世间太多太多悲欢离合，看着眼前将眼泪倒灌入心的孩子，心中十分不忍。
将手按在了李纯的头顶。
醍醐灌顶，种道觉灵。
突然间一股反震之力，推开了老者的手掌。
“谪仙之资，谪仙之资啊！道法天成，外邪不染。好，好啊！宝瓶托付于他，必然能够为这世间再延续数百年的安宁。”
滴嘟滴嘟，滴嘟滴嘟～，鲜明的警笛远远传来，李纯站起身抬头张望着。
“来的真快，老爷爷，您放心一会儿就有医生，警察到了。”
医生？警察？哎～，这可真是个心善的孩子啊！
“孩子，你刚刚一定很难过吧！小小年纪就把自己的情绪藏在心底，长此以往会生祸端的。以后要学会表达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
说着老者拿起了摊子里那破碎的面具，拼接完好递到了李纯面前。继续说道。
“人生在世，就是要用一副副的面具去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将自己的心藏起来，保证不被伤害。你长大以后，这副面具可以帮你活的逍遥自在，就当是你用这碗粥从我这儿买的吧！”
也不等李纯拒绝就将面具戴在了李纯脸上。
这面具也是奇怪，明明破碎不堪却只在老者手中拢了一拢就合并为一。
戴在脸上后没有任何固定，却贴着脸颊严丝合缝甩脱不掉。
李纯下意识像取下面具，可只伸手一触，面具就碎成一块一块散落一地。
正满脸惊讶的李纯又看见了老者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纯白无暇的白玉丹瓶。
老者怔怔看着手中的宝瓶，前尘往事刹那间回溯眼前。
……
病榻之上，一位面色苍白的美貌女子艰难起身，将白玉丹瓶递到了少年手中。
“师傅您要将这宝瓶交付于我吗？那师兄怎么办？”
……
悬崖之上，走投无路。
青年面对重重围困，怒吼道。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这瓶子是空的，是空的没有你们要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苦苦相逼，为什么，为什么。”
绝境之下，唯有纵身一跃。
……
血染衣袍，中年人不顾伤势，全力奔逃。
但还是落入敌人早以布置好的包围之中。
看着为首的女子那熟悉的容貌，中年人黯然神伤，一切一切都如当年师傅的教导一般，没有丝毫偏差。
中年人痴痴的笑着，眼眸中杀气隐现。
……
老者无奈的看着悬空的九鼎，沉默无言，挺好的挺好的，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找我麻烦了对吗？
……
突然间，老者想通了什么。神色一怔。喃喃道。
“师傅，我明白了师傅，原来，您心中的那个人是大师兄啊！怪不得，怪不得你要将宝瓶传给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听见老者喃喃自语，李纯有些慌了，生怕老人家有什么不测，向外大喊道。
“警察叔叔，医生阿姨，我们在这儿，你们快点来啊！”
老者看着眼前为自己着想的孩子，心中生出一丝不忍，但随即，还是硬下了心肠。
拍了拍李纯的肩膀，摊开手中的玉瓶，问道。
“孩子，你看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见老者恢复清醒李纯连忙配合，拿起玉瓶放在了眼前。
闭上一只眼，集中精力看向瓶子里面。
在确认无误后回答道。
“老爷爷这瓶子是空的呀！”
“对，这是个空瓶子，空瓶子。”
终于还是救护车先到了一步，来人一见老者这种身体状况，马上安排了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别怪我孩子，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看着救护车远去，李纯将白玉丹瓶放进了兜里，到不是小孩子贪财，实在是因为这瓶子太轻，虽然看上去瓶子的材料是羊脂白玉，可放在手上却轻如无物。
在李纯小孩子的视角里，这就是一个塑料瓶子。
一个空的塑料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