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毒蛇吐信
新历111年1月2日。
古街，封锁线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实。看守现场的警官接过了刚去买早餐的同事递过来的包子豆浆，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一个戴着眼镜，脖子上挂着相机，记者模样的年轻人，靠了过来。
“两位警官好，我是”
没等年轻人说完，警官开口打断道。
“记者是吧！”
年轻人停下了掏出胸前证件的动作，笑道。
“真不愧是警官，观察力就是高！我”
“想进去是吧！”
又一次被抢白，年轻人没有恼怒。
“是啊！是啊！警官我”
“不行。”
得儿，天聊死了。
“想知道什么就去警局，那有专门接待记者的人。”看守警官也不看那年轻人，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放松脖颈。
年轻人讪讪一笑道。
“谢，谢谢您啊！”
随后不再纠缠，转身离开。
目送年轻人离开，直至身影完全消失。
两位负责看守现场的警官交流了起来。
“你说，这小子是记者吗？”
“不是。”
“这么肯定？”
“他夸我观察力高，我不能辜负他啊！你说一个靠相机吃饭的一线记者，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啊！”
“那要是人家刚入行呢？”
“皮肤，皮肤太白了，一个出外勤的记者，皮肤比坐办公室的还白，连道黑印子都没有。”
“那要是他昨儿，刚入职呢？”
“抬杠是不是？行，来的这么早，这么勤奋的一个外勤一线记者，就被我两三句话就打发了？这么多年，记者我可是没少打交道，一个个的自认为是正义使者，要把真相公之于众。刚刚那个要是真是记者，现在就应该撒泼打滚，死气白咧，绞尽脑汁，高低不能白来一趟，结果呢？走了，为什么？怕我们知道他是个假的呗！”
“嗯，没错，可，这是为什么啊？”
“咱们就负责看住这里，其他的，由他去吧，我们把报告打上去，说明情况就好。”
“也只能这样了。”
左拐右拐，走走停停，在反复确认没有人跟上来后，年轻人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小旅馆内，开了个钟点房。
挂锁，打开电视，音量调到最大，打开卫生间，水龙头，淋浴喷头，通通开到最大，钟点房内声音嘈杂了起来。
坐在浴缸上，年轻人拨通了电话。
滴滴
电话打通，对面并没有声音传来，年轻人自顾自的说着话。
“我去那里看了，防的很严，滴水不漏，想溜进去，绝无可能。我的钱什么时候能到账？”
滴滴
电话已经挂断，手机里传来了到账的金钱碰撞声，数个不认识的人会同一道，向他转了一笔钱。
年轻人笑了笑，这钱来的真是容易啊！
……
下午四点。
0101专案组会议室内，看着萧雅的笔录，案件的一块拼图被找到并确认。
坐在会议室里的旋转靠椅上的董警官，成了留守人员，理清案件逻辑和人物关系后，大家也都是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于是董警官，这个局里的“自由人”当之无愧的接下了留守专案组的活计。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请进。”
转过椅子面向门口，两位负责现场看守的警官走了进来。说明了今天早上遇到的怪事。
“你们是说，有个扮成记者的家伙想要进去，被你们拦下来了？”
“人呢？抓住了了吗？”
“费了点功夫，人已经关起来，等候审讯呢！”
“干得漂亮，走去看看是个什么牛鬼蛇神。”
董警官起身，舒活了一下筋骨。
咚，砰
一个身影撞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那么着急干嘛啊？你你不疼啊？”董警官笑骂道。
撞门的正是负责查找昨天晚上，古街案目击者，萧雅口中逃跑女子的警官。
自从得知，还有一位生还者，逃离了古街后，查找的行动就并未停。
这位警官和同事们，可以说，从昨天半夜到今天下午，眼都没有合过。
通红的眼睛，疲惫的身体。沉重的喘息，在平复了一些后，开口道。
“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不见了？人没找到？”
“不是，人找到了，但不见了，通过查找监控，我们找到了那女孩的家。”
“她一出古街，就打了辆车，回了家。他们家的小区是个老旧小区，监控设施并不完善，通过小区外的监控我们发现，女孩大约是12点钟回的家，不到一点，一辆黑色无牌车突然冒出来，开进了他们家的小区，然后很快驶出。我判断他们应该就是上了这辆车，左兜右转，等我们不容易在一个偏僻的停车场找到了这辆车，车上已经没人了，发动机保险杠上的编号已经被磨掉，就是个拿零件东拼西凑的彻头彻尾的黑车，我们彻底失去了他们家的踪迹。”
“她家里呢？进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我们找了小区的物业联系了专业的开锁师傅，什么都没拿，被子都还是温的。”
“我们也怀疑过，是不是绑架？但房门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房屋内也没有打斗挣扎过的迹象，应该是自愿离开。”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整个案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董晨站在案情的分析板前，拔下了一颗磁钉，象征着女孩的纸片，失去了固定从白板上滑落，意味着与其相连的关系线也被打断。
董晨闭目思考着，突然，睁开了眼睛，口中喃喃道。
“黑啊！真他妈黑啊！”
董晨，解下了身上的警服，搭在旋转靠椅之上，走出了会议室，留下了，满脸问号，不知所措的三人。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走了？不是还要去审审那小子吗？”
“不知道啊？”
……
董晨开着用来上下班的私家车，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将车速提到的最高。临近下班，马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但在看到了董晨所开的车后，纷纷减速让道，惹不起惹不起。在这样的情况下，用了不到半个小时，董晨驾车来到了目的地，云间商厦。
轰……嘶……一个甩尾漂移，车胎在商厦前的广场上留下了飘逸的痕迹。开门，下车，精致斯文的衣衫下，是董晨蓄满力量的身体，抬头看向这座本城最高建筑，拳头不由的握紧，松开。走向商厦入口，步伐沉稳且坚定。
“喂！你！这里不准停车，我跟你讲，这轮胎印，是要赔钱的你知道吗！”
负责安保的人员，看见对方好像没听到自己的话一般，径直走向的入口，想要阻拦，却为气势所震，止步不前，看着门口停下来的豪车，心想。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不信你连车都不要了。”
就这样，没有一点阻拦，董晨进入了商厦。
没有门禁卡电梯也无法乘坐，不是这栋商厦的工作人员可以说说寸步难行。
“对不起，请您马上离开。”商厦内的保安素质明显高了一节。
“我是你们杜总的朋友，麻烦行个方便。”
“杜总的朋友？我怎么没有听过你，冒充的吧！”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开口质疑道。
作为云间商厦顶层办公室的一员，他深知领导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领导的朋友就是要巴结的对象，虽然只是一个秘书，秘书的秘书，但这位对于杜总的人际关系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更何况，此人来势汹汹，神色不善，明显就是来找事的，这种情况下，挡上一档，表现表现，这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呀。
“当不了他杜省身的朋友，当他的敌人也不错。”董晨开口威胁的话语脱口而出。
“就你？保安愣着干嘛呢？把这个神经病给我赶出去。”
保安正要围上，一个人连跑带喘的冲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
“住手都给我住手。”
看清来人，秘书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一把推开。
来人满脸堆笑，连连拱手，对董晨道。
“董警官，董警官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底下的人不懂规矩冒犯了您，明儿我就开了他，让他滚蛋，您消消气，消消气。”
对于来人的赔罪，董晨没有反应，只是拿一双眼睛盯着对方。
被这么一盯，那人心头一紧连忙道。
“杜总让我请您上去，您跟我来吧！”
两人很快走进电梯，直上顶层，只留下众人在风中凌乱，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机灵不能乱抖啊！
……
一众警官回到了专案组会议室，听到了最新的消息，看着被弄乱了的案情分析板，一众警官陷入了沉思。
“一家三口，连夜失踪，那个王八蛋这么大能量？这是要死啊！”
一份资料啪的一下飞到面前。
“死者杜明，他父亲是杜省身。咱们月湖城的，首富。”
“这位杜总，可是位手眼通天的人物啊！”
“通他妈，敢给咱们上眼药，阻挠案件侦破，我看他是山珍海味吃腻味了，想尝尝牢饭是个什么滋味。”
“话说老董这气匆匆的走了，不会是去找内家伙麻烦去了吧！要是给人家装进套子里，可就麻烦了。”
“放心老董没那么幼稚！”
“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这家伙想干什么？”
专案组会议室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事情的发展。
“师傅，我知道一个特别好的餐厅，今儿我请客请你跟师娘吃饭。”
徒弟推门而入，今天得益于师傅师娘妙手回春，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所谓大恩不言谢，干饭显心诚。徒弟已经定好了饭店，要好好感谢一番师傅师娘，却发现师傅不在。
“大才子来了！来来来，坐坐坐。”
“我师傅他？”
“出去办事了。”
察觉到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压抑，除了招呼自己的警官，其他警官都没有声响，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难题。于是开口道。
“是出了什么事吗？案子进展不顺利？”
“是啊！人不见了，就是那个跑掉的女孩，一家三口啊！连夜失踪。真他妈的奇了。”
虽然是这件案子的最先接触的警官，但是上面已经决定自己的轮岗提前结束，再有一个星期就要去法院报的，正式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所以专案组人选并没有徒弟的名字，但对案件的了解绝对不会比在场任何一个人差。
听到关键人物失踪，线索，逻辑，开始在脑海中飞速重组和拼接。
恶意，杀人的恶意很快被徒弟察觉到了。
“我靠，这是要杀人啊！”
众位警官听到这句话齐刷刷的看向徒弟。
“大才子，想到什么了？”
“是，太狠了，他们这是要杀人啊！”
知道卖关子容易挨打，徒弟很快解释起来。走到案情分析的白板前，把被师傅打乱的案情分析复原后开口道。
“各位请看，本来案子的脉络是清晰的，得出的结论是什么？对于李纯而是阻止了一件强奸案的发生，到他杀死第一个人为止，这都是正儿八经的见义勇，为如果只有第一个死者，公诉机关检察院甚至都不会提起公诉，而后面两个死者，就有的扯了，已经逃跑的坏人有没有攻击的必要？一定要致人死亡吗？他们逃跑是不是去拿武器，是不是去叫人，危险真的解除了吗？三名死者的死亡，是李纯主观刻意的吗？……”
“就这些，双方的律师能够能够辩上三天三夜，但是陪审团不是学法学傻了的呆子，左右他们选择的是再简单不过的普世的价值观，好人有好报，辩的再精彩，天平都会向李纯倾斜，搞不好到时候陪审团意见达成一致，直接认定无罪，那可是连法官判决都能压一头的最大的结论啊！”
“就算陪审团没有达成一致认定，由法官按照按照法律条文进行裁决，未成年，本意善良，配合警方，说是有自首情节也不为过，能重判的了吗？三年？就是判个缓刑一天监狱也不待，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听到这儿，一位警官带入了角色，喃喃道。
“你杀了我儿子，不但不偿命，连牢也不用坐，还会有人说，你他妈是个英雄干得漂亮，我儿子活该。不能忍啊！不能忍！杀子之仇啊！我他妈非弄死你不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说的！”
“没错，对方就是抱着这个想法，采取了行动。”徒弟接着继续分析道。
“没有了关键证人，谁能说我儿子就一定是挟持了少女，意图犯罪，证物？就是内些衣服碎片，能说明什么？谁知道是什么时候掉在那的，说不定就是以前有小年轻，玩的花，落在那儿的，凭什么扣到我儿子头上。”
“然后，见义勇为就变成了故意杀人，英雄义举就变成了杀人暴行，黑的变成了白的。到了法庭上就不是无罪和小罪二选一了，就变成了大罪和有罪二选一了。”
“我刚才说了，左右陪审团的是最普世的价值观，那么自然，也有杀人偿命，当然这只是最极端可能，可在陪审团眼中，你李纯毕竟是杀了三个人啊，这样一来，无罪开释彻底没了指望。这监狱是蹲定了。”
“就算是弄不死你我也要折磨你。是这意思吗？”一位警官做出了精辟的总结。
“没错，这出招的人真他妈厉害，好黑的心啊！快准狠。”
“不行，不能让对方得逞啊！”一位警官站起身来，喊道。
“你们说，那女孩一家会不会已经。”说着手在脖颈间划了划。
“不会。”此时徒弟颇有底气的说道。“对方不会这样做。”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出招的人十分了解法律各项条文，警方办案方法和司法审判流程。这种人，钻程序条文的空子，藐视，践踏规则。但往往也是最敬畏，信服，法律条文的人。他行动的逻辑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去博取最大的利益。就算是东窗事发损失也能降到最低。”
“如果要杀人，为什么不直接杀李纯呢？放任案件发展，等李纯出来，找人做了他，不是更简单，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当然对于女孩一家的寻找不能懈怠，只要找到了她们，那么这些鬼蜮伎俩就不攻自破了。”
啪啪啪，掌声响起，一位年长的警官毫不吝啬欣赏之情夸赞道。
“逻辑清晰，道理简明，思维迅捷，真不愧大才子之名啊！我们这些老家伙老咯！”
“前辈过奖了，其实我看出来了，各位前辈就是想考验考验我这段时间学到的东西的成果，幸不辱命，幸不辱命。”
“好了你就别给我们戴高帽了。这案子已经没什么疑点了，这接下来就是水磨的功夫，各位咱们得加把劲，可不能让这些个小鬼翻了天。”
……
云间商厦，顶层，一间几乎占据整层的宽阔办公室里此刻只有两个人，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厚重，奢贵的办公桌，两人从见面起就保持沉默，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似乎是在进行一场比赛，谁先开口，谁就输。
这两人正是，董晨，董警官。杜省身，杜总。
时间来到晚上十一点半，董晨率先打破沉默道。
“昨天晚上这个时间，你儿子死了，因为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你给我听好了，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准备好付出代价，接下来我会盯死你，你最好祈祷不要被我抓到把柄，否则我会让你知道知道，正义的铁拳是个什么滋味！”
说罢，起身离去。
董晨走后，杜省身掏出了怀里的手机拨通了电话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他来了，跟你预料的一样。”
“意料之中，不过这位董警官的本事可不小，接下来，就不方便搞什么小动作了。”
“万一，他们找到了那家人，怎么办？”
“不是已经给了他们一千万，让他们躲到内地方吗？他们要找让他们找呗！就算找到了，这么多钱，那家人舍得吗？杜总你放心，接下来我们只需要争取属于我们的正义就好。不过您也要管好自己手底下的人才行啊！”
“放心知道内情的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我已经安排他们放假了。”
“这样您还担心什么呢？”
挂断电话，杜省身看向窗外的月城夜景，面露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