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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一弦一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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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干甬道上,几个工人正搬着几箱饮料和瓜果往大礼堂走,旁边走着汗津津喘吁吁的向阳。

    向阳今天也是穿西装打领带,仪表堂堂文质彬彬,像个探花郎。

    林淑尔一看到他,立马挪不动脚,站在路边树荫下等着他走近。她发现向阳今天很罕见的没有带眼镜,其实向阳并不近视,他戴的眼镜只是保护眼睛的平光镜,只因他年轻,而且长的面嫩,怕镇不住学生,所以才戴一副眼睛充老,现在把眼镜去了,整个人青葱挺拔了不少,像一位大学校园里的学长。

    向阳向几个搬运工招了招手,道:“师傅,你们从礼堂西门进。”

    搬运工应了一声,在他的指引下去了礼堂西门。

    因为天气实在热,而且西服实在闷汗,所以向阳把领带解开了松松垮垮的套在脖子里,西装外套敞着,白衬衫领口也被他解开了两颗。

    “林淑尔?”向阳拿着纸巾边擦脖子里的汗边问她,“站在这儿干嘛?”

    林淑尔心猛跳了几下,支支吾吾别别扭扭地说:“唔,我买,买冰淇淋。”

    向阳发现她忽然脸红了,而且扭扭捏捏的样子也实属不太正常,于是停在她面前问:“脸上怎么这么红?中暑了吗?”

    说着用手背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林淑尔浑身颤了一下,垂下眼睛更不敢看他,只觉得脸上越来越滚烫,手里握着的两盒冰淇淋都快被她的体温融化了,一股冰冰凉甜腻腻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在鼻尖飘蹿

    “体温是有点高。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你一会儿不是还有表演吗?”他走了几步见林淑尔还站在原地,“走啊,别傻站着了。”

    林淑尔站在路边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忽然用力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朝他跑了过去。

    “老师,你今年多大了?”林淑尔不见了平时张牙舞爪疯疯癫癫的模样,像一只小老鼠一样缩头缩脑跟在他身后。

    向阳:“我?二十六了。”

    林淑尔:“很年轻啊。”

    向阳双手插在西装口袋,走路的姿势一向有点浮,双肩随着步伐轻轻的晃动,双腿迈的轻快又矫健,从背影看来就是少年模样。“也就比你们大八九岁吧”

    林淑尔:“九岁”

    向阳回头看她:“什么东西?”

    林淑尔说:“你比我大九岁。”

    向阳的眼睛微微眯着,看了她片刻,回过头没再说什么。

    林淑尔又问:“老师,你以后去哪儿?”

    向阳: “什么去哪儿?工作吗?”

    林淑尔:“你会一直在这个学校教书吗?”

    向阳笑道:“教书先生不教学,还能干嘛?”

    林淑尔还是追问:“那你会一直待在这个学校,这座城市吗?”

    向阳默默无语地向前走了一阵子,然后忽然加快了步伐:“医务室怎么好像锁门了?”袖子忽然被人拽住,向阳被迫停下步子,拧着眉头很为难似的转身面向林淑尔。

    女孩子紧紧抓着他的袖子,闪烁着青春的青涩与悸动的双眸局促不安地望着他的眼睛,“老师,我今年十七岁,大学毕业后二十一岁。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回来,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女孩子见他只是看着自己沉默,连忙补充道:“你去别的地方也行,只要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都会去找你的。”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林淑尔因为要拉他的袖子,就把一盒冰淇淋扔到了地上,此时已经被阳光烤成了一滩甜浓郁的汁液。空气中漂浮着冰凉、甜蜜、馥郁的香气,就像是青春里专属的味道。但是把冰淇淋吃完后如果迟迟不愿丢弃而含住木勺,就会被木勺上残留的香甜和木勺上特有的苦涩味刺穿舌头

    向阳终究没能给她答复,他掏出纸巾蹲下身子把地上那摊冰淇淋擦干净,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林淑尔看着他走到垃圾桶前,背对着自己把纸巾丢了进去,此时一阵西风从不远处的草坪上铺卷过来,向阳头顶的榆树伞盖被风吹的枝摇叶动,在向阳的肩膀上落了薄薄一层青涩的树叶。

    向阳把落在肩膀上的绿叶轻轻拂去,说:“我当然会留在这里。想回来看我的话,随时欢迎。”

    绿叶、树荫、男人清瘦的背影,还有他身上的黑色西服,勾勒成夏天里最美好的简笔画,寥寥几笔却深深的刻在了林淑尔的瞳孔里。就在那一瞬间,林淑尔很清楚的听到了自己胸膛里轻轻裂开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剥去了柔软的外壳,然后变的茁壮。坚强。

    也是在那一瞬间,她觉得她已经长大了。

    林淑尔走过去把剩下的一盒冰淇淋随手放在垃圾桶上,说:“你的领带怎么没系好。”

    说着把手在裙子上用力揩了两把,抬起胳膊拿住他领带的两端磕磕绊绊小心翼翼地帮他把领带打好,然后傻兮兮地抬头冲他笑:“我先走了,老师再见!”

    那盒冰淇淋也忘了拿,林淑尔就像一只刚学会飞翔的小鸟一样快乐地飞走了,才飞了几步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薛明遥。

    林淑尔欢快地扑过去抱住他,说:“我好高兴啊,哈哈哈!我会回来的,哪里都不去!”

    薛明遥被她紧紧抱住,眼神空洞,神情僵滞,像一尊被抽掉灵魂的木偶,呆滞的双眼透过林淑尔的肩膀,遥遥地望着站在一顶硕大的伞盖下的向阳。

    向阳同样在注视着他,用比他更无助的姿态。

    临开演前十几分钟林淑尔才回来,被她丢下的骆思华早就自己回来了,于忘然指着她的鼻子将骂未骂,板着脸凶相毕露道:“换衣服!”

    林淑尔毫不介意他的恶劣态度,依旧像一只小鸟般快乐地飞去换了衣服,直到登台前一分钟还在咧嘴傻笑,是一位毫不端庄的宫女。

    于忘然恐吓她:“你再笑,我把你嘴缝上。”

    林淑尔毫不惧怕他的威胁,摇头晃脑依旧傻乐,上了台后脸上依旧揣着甜滋滋的笑容。甚至在骆浔忆把刘雪莹从棺材里抱出来一脸的肝肠寸断悲痛欲绝的时候,这妮子依旧一脸迷之微笑,于忘然在后台看的脸都青了一半。

    虽然林淑尔的微笑给这出戏平添了许多诡异惊悚的元素,但是总体上来说还是成功了,这一点从台下潮水般的掌声可以看的出来。虽然于忘然知道功勋章的一大半都归功于男女主角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但是爱屋及乌的,他同样很高兴。

    最后台前幕后全体人员登台谢幕,于忘然站在最中间,双手牵着男主角和女主角向台下师生鞠躬。

    一下台,于忘然就要抓林淑尔问罪:“你接着笑啊,今天你不说清楚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一直笑的,我就让你永远都笑不出来!”

    于忘然一向完美主义,这次演出被‘林淑尔的微笑’搅合的没有达到他心中预计的效果,他当然不肯轻易放过她。林淑尔穿着长裙在后台满世界满跑,嘴里呜啦呜啦又听不清楚在喊些什么,反正很热闹就是了。

    骆浔忆换好衣服刚回来就被林淑尔推出去当挡箭牌。

    “怎么了这是?”骆浔忆一把拽住于忘然,很是菩萨心肠的放了林淑尔一条生路。

    碍于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于忘然抓住他的手腕暗里使劲儿,悄悄说:“她坏我的戏,坏我名声!”

    骆浔忆当然也注意到了林淑尔刚才在台上一直保持着神秘微笑,时不时还嘿嘿笑,偶尔更是呵呵笑,差一点把他笑的演不下去,也就不怪于忘然这番怒火滔天。

    “刚才的演出效果不是很好么。”这小子比手劲儿比不过他,狗急跳墙开始掰他手指头,骆浔忆连忙用双手锁住他的手腕,微微背过身把他们缠在一起的双手藏了起来,说:“别闹了,一个女孩子你逮到她还想怎么办?”

    然而于忘然发起轴来别说男女,连人畜都不分,当即一定要抓林淑尔来问罪。“我问清楚!”

    “明天问,现在人都被你吓跑了。”

    于忘然反咬他:“还不是怨你,都是你拦着我。”

    骆浔忆扣住他的手腕把他带到一组长椅上坐下,攥着他的手说:“是是是,都怪我,请你吃晚饭好吗?就当我赔罪了。”

    于忘然忽然掐他的腿,骆浔忆吃了痛猛一松劲儿,于忘然连忙把手抽出来,甩了甩被他抓疼的手腕,说:“也行,你找地方。”

    王朝别的没听清,只听见了吃饭两个字,当即就嚷嚷着参加演出的人全体去聚餐,其效果一呼百应。

    往常这种聚餐活动于忘然虽然不怎么热衷,但都是积极配合的,但是现在,他只想和骆浔忆两个去二人世界,多一个人打扰他都要烦死,所以现在他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王朝着重点名了于忘然和骆浔忆以及几个重要演员一定要参加,然后呼朋唤友张罗着定桌子,甚至连出租车都叫好了。

    于忘然和骆浔忆对视一眼,都是很无奈。

    于忘然偷偷在他耳边说:“我不想去,咱们跑吧。”

    骆浔忆看了看周围的人群,说:“往哪儿跑?跑了也把你逮回来。”

    于忘然抱着胳膊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意思,烦死了。”

    骆浔忆挑眉:“有日子没听到你的口头禅了,再来一句。”

    于忘然白他一眼:“你也烦死了。”

    这俩人正恍如无人的打情骂俏,那边刘雪莹又出了状况。

    和刘雪莹关系好的几个女生围在她周围翻翻找找不知道在干什么,刘雪莹换回自己的牛仔裤和t恤蹲在地上神色焦急地东瞅细看。

    于忘然出于责任心,走过去问:“怎么了?”

    经他几番询问,刘雪莹才说她的耳钉又不见了,是的,又。

    因为上次就是因为耳钉失踪而闹出笑话,有了上次的狼来了,这次她不见了耳钉再不敢轻易声张,唯恐被人想起上次的丑相。于忘然倒是挺理解她,见她一副急的快要掉眼泪的样子,也就不作声色地帮她找了一会儿。刘雪莹找着找着忽然停下了,于忘然问她怎么了,刘雪莹低下头很羞惭似的说:“应该是和那次一样,挂在裙子上了。”

    然而此时服装道具已经被搬回综合楼地下室。

    刘雪莹说她要去找一找,于忘然提出陪她一起去,不料被她拒绝。

    “不用,我自己可以,况且,我不想再被传闲话了。”刘雪莹朝他匆匆一瞥,避着几个女朋友悄悄出了后台。

    没过一会儿,林淑尔和骆思华从外面逛回来了,林淑尔挽着骆思华说:“外面好黑啊,校花干嘛去了,急急忙忙跑过去手机掉了都不知道。”说着摇了摇刘雪莹的手机。

    于忘然回头看了看骆浔忆,骆浔忆正在和王朝讨论等会儿去哪儿吃饭,对这边发生的状况一无所知。他走过去从林淑尔手里拿回刘雪莹的手机:“她回家了,我去把手机给她。”

    说着掀开帘幕走出礼堂,一抬头就看到了头顶漆黑的夜色,空气还潮湿闷热,看来不久之后就要下雨了。于忘然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明,走在只有蝉鸣低叫的校园里,一路摸到了综合楼。综合楼里漆黑一片,一楼正中是室内篮球场,穿过篮球场绕过几个黑黢黢的走廊就到了地下一层地下室。

    “刘雪莹?”

    于忘然看着几层台阶下的一扇铁门,叫了一声刘雪莹的名字,但没人应他,于是他走下台阶推开了地下室的门,用手机在里面照了一圈,里面只有一些堆放的整整齐齐的杂物,并没有刘雪莹的身影。

    虽然他胆子不小,但是身处这么一个漆黑又封闭的空间还是让他毛骨悚然,正当他打算离开的时候,一道女声从门口处传过来:“于忘然?”

    于忘然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用手机去照,发现是刘雪莹,不禁松了口气:“你找到耳钉了吗?”

    刘雪莹怔怔地看着他,一脸震惊地问:“怎么是你?”

    “我一个人来的,你放心。”于忘然掏出她的手机朝她走过去,“你的手机。”

    咔嚓,自动关上的铁门忽然响起一记落锁的声音。

    刘雪莹浑身一震,忽然醒悟一样用力拍门,神色惶急,把铁门拍的一阵闷响:“开门啊!开门!”

    于忘然已经来不及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他只想尽快出去,把刘雪莹往后一拉,照着铁门抬腿便踹,直到把门踹出几个凹凿,门外的锁依旧坚定如初。

    于忘然边踹门边吼:“谁在外面!快开门!”

    刘雪莹比他更惊惧,朝着门大喊:“不是他!你搞错了!开门啊!”

    于忘然听了她这句话,脊背忽然发寒。他拽住刘雪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想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此时寂静的空气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正在下楼梯,逐渐逼近,虽然轻微,但是无比清晰。

    细微的水流声从门缝下钻进来,于忘然连忙用手机去照,一片无色的液体正顺着门缝源源不断的流进来,散发着浓重的汽油味,然后火苗从门缝下钻了进来

    于忘然抓住刘雪莹的手爬上几张旧桌子暂时避开了满地的火焰,想打电话求助,却发现这间地下室里一格信号都没有。

    火光把这间地下室照的晃如白昼,地面上的火舌不断向上攀爬跳跃,像竭力踮起脚尖伸手讨糖吃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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