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久不见【2】
于忘然第一次见到骆浔忆那天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也是在那一天,连下了一周的雨的s市终于放晴,那天阳光燥热,空气湿润,学校花坛里的花像渡劫成功得了道的精灵一样,一朵朵开的无比绚烂。
难得的晴天,好看的景,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窗外的风总是把窗帘吹的来来去去摇摇晃晃惹人心烦,于忘然把手里的钢笔搁下站起来去关窗,然后随手把窗帘掀开一条细细的缝向下看了看,就在空旷无人的花坛边看到了那个坐在花坛边上的少年——雪白的衬衫背后,花团锦簇。
或许是那幅画面的颜色对比度太强烈,也或许是那几株芍药太妖艳,而那件白衬衫太素净,当两种格格不入的色彩在他视线中相逢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他想到了这句酸诗。
春华不死,秋节长生。
只是不知,你来自春,抑或是秋?
于忘然一贯的发散性思维使他很想把自己的相机拿出来拍上一帧静止的画面,然后好好的把那对比过于强烈的色彩修一修,因为它们太需要柔和。
底下那少年双手撑在台子上,懒洋洋的把背塌了下去,两条长腿一前一后的踩在花坛周边的台阶上,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察觉到有人正在朝下张望,于是抬起手放在眉睫遮住晒下来的阳光,微微眯起眼睛抬头看了上去。
窗帘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到了脸上,骚的于忘然鼻子痒痒的,他关紧窗户拉上窗帘,揉揉鼻子坐回了座位上。没过一会儿,下课铃叮铃铃的响了,原本安静的办公室也陆陆续续的进来了老师和学生,于忘然安安静静地伏在桌案上改卷子。
“孺子难教,谁幸吾哉!”
一位身着亚麻休闲裤,半袖格子衬衫的男老师打开门大步走了进来,拉过一张凳子在于忘然身边坐下,端起桌子上的茶缸仰头灌了一肚子冷水下去,才把额头上的热汗逼下去一半。
于忘然转头看了看他,屁股往旁边一挪,离他远了点。
男老师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敦下茶缸说:“我在学校里不抽烟!”
于忘然心道:虽然没多少烟味,但你身上汗味不小。
他什么都没说,抬头冲男老师笑了笑,把成绩册拿过去开始登记每个学生的成绩。
男老师顶着满脑袋的汗很是无奈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你小子锯嘴葫芦心思太重,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说完掉头冲门口喊,“进来啊,站外面垂帘听政嘛姑奶奶!”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儿往前蹦了一下,夸张的敬了个军礼:“到!时刻听吾皇宣召!”
“滚进来!”
“嗻!”
女孩儿弯腰弓背快步走了进来。
对面得闲的年轻女老师笑说:“向老师,你的学生都太可爱了,于忘然同学帮你改两个班的卷子,你多省心啊。”
于忘然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录成绩,闻言淡淡道:“被他逮着只能怪我运气不好。”
向阳没搭理他,抬手拉住女孩儿胳膊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瞧瞧你穿的什么?都说咱们学校最人性化给你们的校服是小西装小裙子,你还非得在裙子里面加东西,穿的什么?丝袜?”
女孩儿大喇喇的把短裙裙角掀起来:“什么丝袜,这是沙滩裤,方便运动,不然跑起来走光怎么办?”
向阳:“放下放下,这会儿你不掀别的女生裙子改掀自己的裙子了,明天给我脱了!”说完,自觉不妥,“换了!还有你脖子上的领结,扎上。”
女孩儿把嘴绷成一条直线,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长的漂漂亮亮一小姑娘,没一点女生的样子,亏的你的名字还叫林淑尔,你的淑女气质呢?被狗吃了?”
林淑尔作势要解校服衬衫的扣子:“老师我里面还有一件背心儿呢,也要脱了吗?”
向阳再一次完败。
被她挤兑的脸色通红的班主任抄起语文课本切入正题,师生俩就‘陈情表’一课展开深入的文学探讨。
向阳:“我就让你站起来用大白话把古文翻译一遍,你手上还有辅导书,你都不会讲,你都讲不下来。再说一遍,臣以险衅,夙造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什么意思?”
林淑尔眨着活泼灵动的大眼睛一脸天真无辜:“我生下来的时候是早产,六月就出生了,险些活不下去,我爹怕我死了就天天背着我,有什么问题吗老师?”
向阳:
于忘然写了一上午的标准‘王氏行楷’终于扭曲了,把钢笔夹在手指里,挡着脸偷笑。
就在向老师考虑究竟是应该把他亲爱的学生掐死还是捏死的时候,林淑尔眼睛一睁:“咿?于忘然你在这儿啊?物理老师找你半节课,让你领学习报呢。”
于忘然把成绩册合上放好,抱着批改过的一叠卷子起身道:“那我回班了老师,成绩都录完了。”
林淑尔叽叽喳喳的接嘴:“啧啧,向老师,你怎么逮苦力尽冲着一个人使劲儿呢?咱们然然这小身板吃的消吗?”
于忘然白她一眼:“向老师,我走了。”
向阳乏力地挥挥手:“把这丫头领走,你们不是关系好吗,帮她补补课。”
于忘然应了一声,领着林淑尔出去了。他刚出办公室,一个男生便从他眼前走了过去,由年级主任领着往楼上的高三去了。他驻足望去,发现是刚才那个坐在楼下花坛的男生,这人头发乌黑,肤色很白,白的和他身上的白衬衫有的一比,背影挺拔双腿修长,很适合打篮球。
林淑尔凑过去也盯着上楼的男生背影看,“谁?这么拽?不穿校服?哎看不到脸。看到那双大长腿了吗?身材真够拔高的。”
于忘然夹着试卷往教室走:“东西藏好了没有。”
林淑尔把短裙使劲儿往上提:“我找了个用完的卫生巾包装袋装起来藏课桌里了,保准儿没人碰。”
“千万别让向老师发现给我没收了,他收走就不还,烦死了。”
“就算他突击检查我书包,还会碰我的姨妈巾吗?哎呦呦我的裙子怎么拉不上去?啊啊啊,还拴着腰带呢,忘了忘了,嘿嘿嘿嘿。”
于忘然很无语地看她一眼:“既然想露腿,不穿短裤就好了啊,你看不到班花每次见你在校服裙里穿丝袜时候的表情吗?可怜可怜他吧。”
他们恩威并重的班主任、青年才俊一表人才的向阳老师被学生们起了个绰号——向阳=向阳花=一朵花=霸王花=班花。
林淑尔:“他怎么不换个方式理解呢,有人天天在他眼前儿上演免费的黑丝诱惑,不辜负阳刚气盛青春年少啊。”
于忘然歪头朝她看不见的地方翻白眼。
预备铃响起,走廊里一下变的匆忙,原本慢慢悠悠的于忘然忽然拽住林淑尔的胳膊拔腿往楼梯口跑。于忘然是个很别扭的处女座,他洁癖,但却懒的病入膏肓。这两点在他身上并不矛盾,比如在他眼中容不得不整洁,但他懒得打扫房间,于是他可以在不上课的周末一整天躺在床上,不下床走动一步,就是为了不把房间弄的脏乱,很久之前,他还是幼儿园小班的学生,某天他亲眼看到同伴的小屁孩儿在午休时爬错床,爬到了他的床上忽然打了一个嗝,中午喝的奶就这么跟着他的嗝跑了出来,哗啦啦吐了他一床从那时起,他对自己的私人领地形成了强烈的主权意识,他八岁那年在家里立了第一条禁令:不准任何人在任何时间进入我的房间,吾一日不死,汝等终生莫入。
此人老牛拉破车久了,忽然跟发春了一样往前奔,林淑尔还跟着他跑的挺兴奋,一直到楼梯口停下了才问:“怎么了?”
于忘然抱着卷子贴着墙站着,气喘吁吁地指了指走廊。
林淑尔探头一看,明白了。
几个穿衬衫短裙的女生并肩朝这边走,其中走在中间的那一个相当的漂亮,身量苗条皮肤雪白,一双美腿很晃眼,很有几分神似神仙姐姐。
林淑尔:“卧槽,刘雪莹啊,那你是得跑。”
刘雪莹和几个朋友进了高二八班,正式铃也响了。
“怕她干嘛?”
等刘雪莹没影了,林淑尔往于忘然肩膀上怼了一拳:“你就说你对她没意思了,她还能缠着你吗?缠人的都是女鬼,她可是女神。”
于忘然不接茬,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踩着楼梯往上走。
林淑尔追上去问:“你到底咋想的?跟她玩暧昧吗?呸,渣男。”
于忘然走路的姿势很稳,步子很重,每一步都踩得很踏实,所以他给人的感觉总是过于沉稳,但并不和他鲜活青葱的少年气息打架。他把脑袋一歪,想了想,说:“烦死了,没意思。”
林淑尔:
卖萌可耻,更何况你还卖的这么娇羞无限水到渠成,当真不是开了挂嘛兄弟?!
她兄弟空有一张好皮囊,实则又懒又洁癖,连他的口头禅都是“烦死了”和“没意思”。
于忘然的静止状态是:没意思。
于忘然的运动状态是:烦死了。
所以林淑尔如此评价他的人格:操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