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不是野孩子
一个妇人声音洪亮，正不怀好意地讨论着她和凤娃。
陈紫金顿足，皱了皱眉头。
听声音，这长舌妇应该是王家湾的齐氏。
她不是本村的媳妇，平时就热衷于细细碎碎地议论别人家的事。
人也并非什么坏人，只是嘴碎且爱妒忌。
“齐婶儿，您可别胡说，我们家紫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虽说那孩子的确长得像紫金，可天下长得像的人，也实在多了去，不可能都是血亲关系。”
另一个声音柔柔怯怯的，像是不敢高声讲话。
陈紫金透过树叶缝隙，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那人不是别家的，正是老陈家的六姑娘陈青金。
陈紫金冷嗤了一声，原来陈青金也是深藏不露，平素瞧着胆小怕事，可私底下连齐氏这样的人都敢沾染。
只听齐氏颇为嫌弃地道：“你不是说听到那孩子追着喊她娘，举止还十分亲昵吗？这还有什么可替她辩解的，不是亲母子，哪里能如此！”
说完又啐了一口，“再如何也不能叫她败坏了三山坳村的名声，咱们往后出门还要抬头做人呢！回头有好地方的人家来说亲，一旦听说有这么个糟烂的女子，那人还不得绕道走哇！”
陈青金左右瞄了瞄，压低了声音，一脸的着急。
“我的亲婶子诶，求您别说这种话，再怎么样，紫金也是我妹子，她纵使有错，也与我陈家关联密切，我们家还要为她担一半责呢！况且，她近来好似走了大运，那银子花得跟淌水似的，兴许背后有高人撑腰，咱们说话可得谨慎些！”
虽说不挨着住了，可她婶子王氏很心疼她，只要掉几滴眼泪，王氏对她总能掏心掏肺。
齐氏“嗬”地一声冷笑，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她一个不知羞耻的贱烂之人，有什么资格撞大运！左不过是勾搭上哪个有钱的老男人了，看她能神气几天！依我说，你们分家算是分对了，把她们那狐媚子娘俩分出去，从此与你们老陈家无关！你们老太太那天不也说了吗？她们又不姓陈，出了事，要你们担什么责！”
在她看来，像陈紫金这种人不配过上好日子。
妒忌这个东西，真是能令人眼盲心瞎。
在齐氏印象里，王氏平时是个一棍子打不出来响屁的人，虽然长得狐媚，可她男人陈良治不在家的这些年，一直都是个朴素狼狈的形象示人。
但最近不仅衣裳穿得好了，气色也好了，甚至还敢涂脂抹粉了！
今天在路边碰见，竟勾引得她男人都多看了好几眼！
果然是有什么娘，养什么女儿！
歹笋能出好竹才是奇怪了！
越想越来气，她咬着牙，恨恨地道：“这种贱坯子，合该浸猪笼沉塘！若不尽快处置了，迟早带累村里其他清白女孩儿！”
陈青金吓得哆哆嗦嗦地去拉扯她，“好婶子，您可千万别告诉人，若是紫金有个好歹，我可对不住我三婶平素对我的疼爱了！”
齐氏不理她，只冷笑着在心里筹谋。
大树下的陈紫金，微眯了眯眼睛。
这二人竟然有这等心思！
在原主记忆里，这齐氏只是嘴巴歹毒，而陈青金只是喜欢站干岸，她以为她们不是坏人。
却原来，个个如蛇蝎般阴狠！
浸猪笼？沉塘？
当真以为老天爷眼瞎了，这世间就再也没有公道吗？
不让她们为自己的歹毒付出些代价，对不起自己两世为人！
陈紫金勾唇冷笑，转身从另一条小道离开了。
回到罗家宅院时，隔壁李老奶奶带着孙子李板儿也在这里。
板儿正哭得凶，眼泪鼻涕一把接着一把。
陈紫金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旁边面带怒容的凤娃，和声细语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娃娃们玩的时候不小心磕碰到了？”
凤娃一听到她的声音，急忙冲到门口，一头撞进她怀里。
“娘，你可算回来了……呜呜……娘……凤娃不喜欢这里……”
原本还平静的凤娃，一见到她回来，顿时绷不住了，哭声比板儿还要大。
陈紫金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笑问：“你和板儿弟弟拌嘴了？”
怀里的小人摇了摇头，眼泪鼻涕蹭了她一满怀。
这时候，搂着奶奶的板儿，停住了哭声。
他一抽一抽地道：“凤、凤、凤娃哥哥被阿蛮哥哥欺负，我、我、我帮凤娃哥哥，阿蛮哥哥就打我，他、他、他们说，凤娃哥哥是……是野孩子……凤娃哥哥……生气了……”
小脸蛋上的肉肉，哭得一颤一颤，看起来委屈极了。
阿蛮是齐氏的小儿子，这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我不是野孩子！我有娘！我有娘！！！”
怀里的小人，吼声震天，像头受伤的小兽。
陈紫金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又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柔声安慰，“凤娃不生气，咱们不和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见识！咱们凤娃最明事理了！”
凤娃情绪紧绷，一双小手死死地箍住她，半点不肯放松。
陈紫金这才意识到，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很严重的伤害。
“板儿真棒，知道保护凤娃哥哥了！”
夸奖了板儿后，她又让王氏去抓了些糖果出来给板儿。
忖度着她可能是有话要与凤娃说，李老奶奶让板儿道了谢，就带着他离开了。
等她们走后，陈紫金哄着凤娃进了书房。
坐在宽大圈椅里，陈紫金把他放在腿上抱着。
小团子虽然不哭了，却箍着她的手臂，神情恹恹。
“凤娃，咱们来好好聊聊，行么？”
陈紫金语声轻柔，想要引导他深入沟通。
凤娃带着哭腔，软软地应了声“好”。
“凤娃，我曾经烧坏过脑子，有两年的事，一概不记得了。也许从前我真的生过孩子，也许那孩子就是你，但我的的确确是不记得了！我认为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这些话，我觉得需要如实地告诉你，你能明白吗？”
陈紫金语气郑重，与他对话时，并没有把他当成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
尊重，是良好沟通的开端，也是信任的基础。
凤娃听见她的话，一下坐直了身子。
乌溜溜的葡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我就知道！娘是生了很严重的病，才把凤娃忘记了！”
他笃定的语气，带着一股极其严肃的执着。
澄澈如水的眼神里，有一种天然的信赖。
这份信赖，叫陈紫金看着心头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