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世道如此
“好，真是太好了！”
弘治皇帝大笑着，用力拍了拍陈夜肩膀：“有你在，咱们大明何愁不兴！”
“哪有那么简单。”
陈夜当头一盆冷水浇下，令弘治皇帝心中兴奋的火苗一颤。
他苦思良久，却没明白陈夜的意思：
“还有哪里有问题，制定新的国策虽然肯定会有阻碍，但也不至于无法落实，而百姓富裕了，那国家不就安康了。”
陈夜摇摇头，再次指向街上的百姓：
“我的发明，确实可以给百姓提供就业的渠道，大搞基建也确实可以令大明强盛起来，但物极必反。
如果所有人都跑去搞投资，搞基建，那种粮食的人自然就少了，粮食可是立国之本！”
听到这话，弘治皇帝心弦猛然绷紧。
他突然想起来，如今富山县虽然在陈夜的带领下，富裕起来，但仔细思考却不难发现，这只是空中阁楼。
如今大明并不如看上去那么稳定。
不少地区都遇到了天灾人祸，虽不至于饿殍满地，但粮食减产，百姓逃荒也是屡见不鲜。
只是因为这种现象，历年冬季都会出现，所以弘治皇帝虽然头疼，却下意识将希望放到了来年开春。
可如今陈夜的基建大业横空出世，必然会遭到百姓蜂拥而至。
当工人就能养活一家，不用担心天灾虫害，粮食减产，来钱还快，哪怕是弘治皇帝都会忍不住心动，何谈那些百姓。
如此下来，才是真正的死循环。
这可比钱被集中到商人口袋里，掏不出来还要恐怖！
“老弟，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解决办法吧。”
弘治皇帝几乎下意识的，就将希望寄托在陈夜身上。
可这一次，他却失望了。
陈夜耸耸肩，无奈的摊开手：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不是神仙，不可能凭空变出粮食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
弘治皇帝眉头紧锁，甚至有些想要暂时压下，将水泥路推行只全国的念头。
但随即他就对上了陈夜的视线。
从陈夜的眼中，他竟看到了一丝失望闪过。
你在对朕失望？
弘治皇帝下意识就要发怒，但随即他陡然一惊。
陈夜已经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几乎就等于帮他把前一百步里的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就差最后一步，需要他自己迈出。
如果自己只会坐享其成，甚至因为陈夜不迈出这最后一步，就大发雷霆。
那他和那些昏君，又有什么区别？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烦乱的思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陷入思考之中。
陈夜看着陷入思考的弘治皇帝，嘴角微微上扬。
说到底，这大明还是他们老朱家的大明，陈夜就算有能力，也不会喧宾夺主，更不希望弘治皇帝被自己养成一个只会拍手叫好，发号司令的工具人。
“老哥，于其在这里冥思苦想，不如在街上多逛逛，多看看，集思广益才好。”
陈夜随手从路过的小贩那，买了两串糖葫芦，递给弘治皇帝一串。
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糖葫芦，弘治皇帝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哄呢吗？
嘶，酸酸甜甜的，真香。
弘治皇帝嚼着糖葫芦，慢悠悠跟在陈夜身边四下闲逛。
突然他注意到，身边有一对老夫妇，被这一大袋布兜吃力的走在街上，找到一处空地似乎准备放下摆摊。
弘治皇帝顿了一下，主动走过去帮忙。
“谢谢老弟了……哎，你不是咱们红云工厂的朱厂长吗？”
两个老人道谢后，看清弘治皇帝的样貌，立即露出亲切的笑容。
说话的同时，那名老妇人打开布兜，从里面掏出一颗白菜：
“朱厂长，这是我家地里自己种的白菜，可好了，你拿回去吃。”
弘治皇帝笑着将白菜推回去，道：
“不用了大姐，我们厂里供吃的，我都不需要自己开火做饭……话说，你们今年地里收成如何？”
听到弘治皇帝的问话，那名老妇人笑容有些消退，叹气道：
“今年的天气太怪了，收成比往年差太多了，偏生收成越差，粮食价格却越低，但朝廷税收却不见少。
不然，我们两口子，也不至于到如今还每天跑到人多得放买菜，连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老妇人正抱怨着，他身旁的老丈就连连摆手，数落道：
“你这妇人就是爱念叨，世道就是如此，你总念叨听得我心都烦了，而且如今咱们富山县有陈大人和朱厂长他们，日子已经幸福的不想话了，你还不知足。”
“我不是不知足，就是……确实还是难嘛。”
老妇人嘀咕两句，转而又笑着跟弘治皇帝解释：
“朱厂长不要介意，老婆子我上了年岁，就喜欢说些絮叨话。”
弘治皇帝想要回以微笑，只是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世道就是如此。
那老丈的话，让弘治皇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并非生气，而是不甘和心酸。
明明他心中想要励精图治，想要带给大明更好的发展。
明明有了陈夜这种奇人的辅佐，却仍然难改百姓的贫苦吗？
弘治皇帝跟在陈夜身边，继续走在街上，只是手里的糖葫芦，似乎没那么酸甜可口了。
突然，弘治皇帝脚步一顿。
陈夜见他落后，回身看去，就见到弘治皇帝眼中渐渐升起的光彩。
“朕似乎，知道要怎么做了。”
弘治皇帝一口将最后的糖葫芦咬掉，含糊不清道：“就像老弟你说的，返利于民，大明的钱，不是我朱家的，应该是百姓的。
我只在其中做一个调控之人，大明粮食价格不正常，就从国库里掏钱给百姓补差价，粮食税收重了，就直接免了，甚至从国库中掏钱给百姓补贴！”
说到最后，弘治皇帝心中涌现一股澎湃的斗志。
那种感觉，是他从未遇过的感觉。
是一种终于看到了未来的曙光，发现自己奋斗意义的畅爽感觉。
“恭喜。”
陈夜眼中的笑意同样明媚。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叠，用棉线装订好的册子，递到弘治皇帝的手中。
“这是我对粮食和土地改革方面的一些小建议，老哥你可以审阅一番，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因为只有你才是对大明最了解的人，除了你，没人能做好这项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