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燕绪压下心中的疑惑，一副乖顺的模样倾听着二人谈话。
游牧部落，是魏宵复说的大皇子驱逐的游牧民么，听阮平的口吻，那些游牧民似是与北魏交情不错。
魏宵复意味深长地看了阮平一眼，轻笑：“你怕是昨个的酒还没喝够，给我在这儿耍滑头。”
阮平嘻嘻一笑：“知我者陛下是也，昨儿您念着皇后嘛也不来跟我们喝酒，我懂我懂，春宵一刻值千金——”
在燕绪直勾勾的注视下，他差点没闪了舌头，急忙将话题转了个弯：“咳，那个大家都没喝尽兴，这不想着那些游牧民个个都是海量，皇后应该酒量也不错吧，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大家一起好好庆祝一番！”
不管阮平是不是真如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大大咧咧，燕绪对这种莽汉类型是最没办法应对的，他无奈的瞪了眼阮平，结果换来的只是对方不明所以的一脸憨笑。
魏宵复思索片刻有了决断：“皇后今儿身子不太舒服，酒宴便定在三日后吧。这几日阮平你替朕好好招待这些使者，我们三日后的晚宴再聚。”
“遵旨！”阮平粗粗行了个礼，脚步轻快的走出屋去。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三日后。
魏宵复倒像是真如他所说，要让燕绪真正爱上自己，这几日大多时候都在处理国事，少数时间在两人独处时也并未有多余动作。晚间就寝时二人各占据床铺的一侧，暂时相安无事。
燕绪并没有被限制行动，只是他顶多是会在吃过饭后，绕着宫殿随意走走当做消食，其他的时间更愿意待在寝宫中的书房里。
基本上除了魏宵复，也不会其他人找他。
不过也有些例外。
比如他多出来的这个小侄儿，魏辛元。
“我才不是来找你，我等皇叔。”他小大人似的背着手，探头进来左顾右盼道。
对于小孩子的话燕绪向来不会认真，把走进屋的小不点抱到坐塌上，结果他晃着小短腿，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燕绪侧身躲过口水的洗礼，看着他瞪大眼的模样蹙起眉问道：“你着凉了？”
“没有，我只是刚刚鼻子有点痒，才没有生病！”魏辛元拼命摇头。
燕绪握住他的小手腕，掐了把他的肉脸：“是吗……你会不会吐舌头？”
“怎么可能不会！”他飞快的对燕绪做了个鬼脸，一改趾高气昂的气焰拽着他的袖子小声道：“千万不要跟我皇叔说我刚刚打喷嚏了啊。”
适才那一瞥的舌苔，还有他的脉象……这小不点的身体还好，不用太过担心。
燕绪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发顶：“怎么，你是总会生病，怕被他知道了要你喝药吗？”
“我一个男子汉才不像小姑娘似的动不动不舒服，是皇叔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没事就要我喝药。”魏辛元挺起胸，结果下一秒，一个喷嚏伴着鼻涕毫不客气的破坏了他想展现出的男子气概。
燕绪摇了摇头，嘱咐宫女煮些姜汤过来。
“我不想喝药——”魏辛元吸着鼻涕，脸皱成了一团。
燕绪拿过手帕替他擦鼻涕：“姜汤不是药，喝点暖暖身子就好。再说了，小孩子又不像大人，天气一变，多多少少会有些小伤风感冒的。”
魏辛元情绪低落的低着头，声音越来越低：“可是皇叔说他小时候就从来都不生病，我好怕会同我父王一样……”
“你是不是怕苦不敢喝？”燕绪接过宫女端来的姜汤，白瓷的小碗里盛满了黑褐色的浓汤，水面倒映出燕绪清亮的眼，带着笑意和关切之情。
“才不是！”魏辛元抢过汤勺，舀起一勺往嘴里送去，“我才不怕苦呢，啊，好烫！”
他吐着舌头拼命哈气，燕绪拍了拍他的后背好笑的摇着头：“吹一吹再喝，着急什么呢。对了，我这儿有从燕国带过来的云酥糕，你要不要吃？”
魏辛元一面苦着脸喝姜汤，一面摇头：“不要，我要留着肚子吃晚上的晚宴，据说那些游牧使者会送些他们的特产过来，我还想尝尝呢。”
燕绪颇有兴味的坐下，玻璃珠似的眼珠看着他道：“你连这些都知道啊？”
“谁像你……唔，这么不称职，什么也不管。”魏辛元本想说皇后二字，可话到嘴边他怎么都觉得奇怪，支吾着又把那几字咽了下去。
燕绪并不在意这些小事，他给小不点塞了颗蜜饯，笑道：“那你说说，今儿要来庆贺的游牧民是有几族？”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四族吗。”魏辛元掰着手指头认真的数着：“羯、鲜卑、突厥、羌，就这四个。”
柔然、氐以及党项三个部落已经被北魏收服，剩下的四个游牧民族是选择了与之交好么……只是，燕珺前些时才做了驱逐牧民的举动，再者还有前三个部落被收服的前车之鉴，他们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庆祝魏国君主大婚么？
燕绪心头涌现出一股不安的情绪，他敛起心思，只希望是自己多虑。
一旁的魏辛元对他的复杂心思无从察觉，他舔了舔唇角，陷入回忆中，一脸的意犹未尽之色。
“我记得他们那里有种果子可好吃了，这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到……”
“你又想乱吃什么？”身后传来一声疑问，薄冰似的语气让魏辛元沸腾的心血凉了半截。
他下意识回过头，在与魏宵复对视的那一瞬，像是被针扎到一般收回视线，急忙将碗中姜汤喝尽。
“皇叔。”他飞快擦了把嘴，乖乖站好行礼。
魏宵复缓步走进屋里，鼻尖飘过淡淡的药草苦涩之气让他拧起眉，目光凌厉的看向在寝宫中央的二人。
“药的味道……你们谁病了？”
魏辛元紧张的咬住下唇，头越低越下。
燕绪看着那张俊逸的脸冻上了一层寒霜，凤眼飘转对上了森冷的蓝瞳，神色淡淡道：
“我刚刚让红鸢熬了盅滋补的药膳，正好元儿来了便分了些给他，怎了？”
他乌黑清透的眼底满是坦荡之色，魏宵复皱了下眉，心底的狐疑一闪而过，只道：“随便吃点垫垫肚子也无碍，晚宴的时间快到了，元儿，你等皇婶换身堂服，稍后随我一齐前往保和殿。”
“是！”魏辛元急忙应了声，他要不是为了跟皇叔一起出席晚宴才跑来寝宫，心里才不想跟这个奇怪的皇婶一起待这么久。
燕绪见这小不点还抽空愤愤瞪了自己一眼，颇为无语，也不知刚才是谁帮他打的掩护。不过对于不懂事的小孩子，他向来是懒得计较的。
看着燕绪走进内堂的背影，魏宵复突然看向侄儿，在烛火的照耀下，那双眼有幽紫转动。
“元儿，你皇婶愿意帮你掩护不代表我就不知道。今晚你的一切吃食需得我同意。”
这下魏辛元是真就欲哭无泪了，以至于在燕绪出来后，魏宵复宣布他跟着一齐前往保和殿，也耷拉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
保和殿早已被准备妥当，赴宴的大臣们已各自坐好，游牧民使者被单独安排在一侧，大家只等着姗姗来迟的魏帝。
随着侍从的一声请安，一个身着玄金蟒袍的小小身影率先跑入殿内，离高台最近之处是为他专程准备的小席位，魏辛元也不需要人指点，直接跑到席位前端正坐好。
不待众人称赞他的乖巧懂事，又是一声请安，两个颀长的身影相携而来。
稍前一步进来的男人身量颇高，一身黑金狼纹袍将其身材更是突显的修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俊美的脸上一双深色的蓝瞳，那摄人心魂的肃杀之气由上至下，更显其王者风范，让人不敢目视。
后他一步进殿的男子眉目如画，星光的寒眸下明明是清冷淡漠的神情，嘴角处却勾起不经意的笑容，如春风拂面。行走间，乌发随之飘动，伴着他金银的华袍，似银光铺散。
他们一前一后上到殿前的首位坐下，魏宵复端起酒杯，对众人朗声问好。
直到他举杯饮尽杯中酒，迎接游牧使者的酒席才算正式开始。
宫女们颇有秩序的端上酒肉美食，礼官轻敲铜钟，丝竹乐响，舞姬们踩着鼓点美妙的旋转进入殿内，宾客伴着乐声谈笑风声，一时间保和殿中热闹非凡。
燕绪饶有兴致的看着舞姬的妙曼舞姿，她们舞蹈中的异域之风对他而言着实新奇，以致过于专注还被魏宵复冷冷看了几眼。
那冰冷的眼神对燕绪而言十分熟悉，他倒是并不在意，不过……他似有所感的朝下看去，可怜的魏辛元桌上只摆了些清淡的食物，肉类被撤了大半，这时正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是把吃不了好东西的罪名怪在我头上了？
燕绪好笑地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魏辛元偷偷看向皇叔，见他冷脸品着美酒好像并无异议，连忙小跑到燕绪的桌前端正坐好。
燕绪拿了块烤好的羊排与他，魏宵复冷哼了声，并未多言。
“少吃一点，没事的。”燕绪轻笑。
我只是吃一点，一点点而已，是皇叔默许的，才不是因为他娶的这个人。魏辛元在心底做好了建设，兴高采烈地啃起了羊排。
貌美的舞姬捧着托盘步履轻盈的来到殿前上座，她一身轻纱附体，身姿妙曼，舞袖只遮住半截手臂，露出一双嫩色的臂腕，美目盈盈看着上位的二人。
“陛下。”坐于首位的突厥族使者站起身，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上位鞠了一个躬。
“祝贺陛下与皇后新婚，这是我四族为陛下献上的美酒与圣果，愿陛下与皇后百年好合，愿部落与北魏的友谊地久天长！”
魏宵复看着舞姬盘中的酒壶与青色的果子，靛色的眸子里深藏着莫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