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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第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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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毗的来信中,写了乐安侯孙放非常乐意做萦芯拜师全塘的见证人,还说孙放提了一句八月初九是宗正齐侯孙瑱(zhèn)的生辰,只是还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不知费县可有什么风物能解他的烦忧。

    孙放提宗正的意思,就是他愿意在参加宗正生日宴会的时候,替南亭侯牵个线。但是范生带来的那些贵重礼品,乐安侯扣下自己应得的一部分后,估计是价值不够让宗正动心。

    萦芯看完信,问送信的亲兵顾毗的近况,亲兵只说他很忙。

    察事司设立近一年,虽然低级侦查员手段青涩,可也数次抓到了那伙人的尾巴。可惜察事司抓的慢,那帮人断尾断的快。以至于实际上的进展并不大。

    顾毗如今也不怎么去乐安侯府,一直住在顾氏主宅做个守孝的表象,实际日日和几个专管分析的高级探员一起,被埋在五州四十郡近四百个县的上报里。

    连当面去回嫂嫂的消息都没时间。

    萦芯跟个长辈似的,吩咐亲兵转告顾毗,一定要爱惜身体,然后就召来范生,将乐安侯的意思转达。

    范生大礼谢过她搭桥,也不如何啰嗦,赶紧回去想办法了。

    既然乐安侯的回信没说清楚宗正有什么特别的喜好,那肯定是值钱就行。只要南亭侯舍得,他世子平级袭爵的事儿大概率就成了。

    萦芯也算放下了一个心事,就开始给顾氏、华氏写拜师礼的请帖。

    晚饭后,九郎提着两条去年自家做的腊肉来请小娘子验看,正遇着阿牧五个犹犹豫豫的往小娘子这来。

    萦芯爱吃鲜肉,只简单看过腊肉没有腐坏霉变,就打发走九郎,问五个毕业生:“考虑好了?”

    因为阿牧两次被夫人打回求职意向,要求他仔细思考,其他四个越发慎重,不敢轻易来找夫人。

    松谷已经会说活话,“仆们商议几日,只大略寻了几个方向,还请夫人教诲。”

    萦芯先点名:“阿牧,你先说吧。”

    阿牧果然还是想留在萦芯身边,“仆愿做夫人院前迎客,还请夫人准许。”

    “这几日是不是一郎与你走得近?”萦芯不答反问。

    “是。”阿牧略有些奇怪的应道。

    “是不是觉得我基本不往前院儿来,怎么会知道你跟一郎的事?”萦芯笑笑问道。

    阿牧下意识的与长庚几个男同学对视一眼。

    见状萦芯先道:“不是你们或者别人与我说的,我也没不让你跟一郎接触。”

    略微思索片刻,看着五个即将踏入这个吃人的世道的青少年,萦芯娓娓道来:“这就算是你们来我这里,上的第一节课,也是你们青山院长希望你们走出学院后尽快学到的东西:为人和处事。

    如何做一个好人,相信你们在学院里已经学了很多。但是好人不一定有用,而学院外的世道里能活下来并且活得还算如意的,不一定是个好人。但是却必须是个对别人有用,又能保证达成自己目的的人。

    从下往上数,农人除了会种地养殖,还需要有自我管理、繁衍、渡过小型灾厄……等等能力,这些能力既能供养自身,也能通过以物易物、缴税等等方式满足其他人的需求。

    这一点,你们能听明白吗?”

    萦芯的这个讲解对五个孩子来说过于新颖,长庚不确定的问:“夫人所述,可是与‘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不生。’同?(语出《墨子·三十二章非乐》人依靠自己的力量人才能生存,不依靠自己的力量人就不能生存。)”

    根本没看过《墨子》,萦芯微微摇头,用了一招似是而非的话术:“不全是。我的意思是,任何人立于世间,一定或主动或被动的会向他人索取,同理也会被他人或主动或被动索取。就如我刚才说的农人,他们产出粮食,被其他不种地的人吃了,这些人可能产出粗布给农人做衣,也可能产出农具给农人使用。这是最简单的、最常见的、也是目的最单纯的一种使用和被使用。”

    五个正襟危坐的少男少女听后,静静思索片刻,陆续点头。

    “但是,人的需求不止于吃穿,甚至不止于只吃粮、穿粗布,有些人通过辛勤劳作得到更多,有些人却会用其他更高明的手段达成目的。”

    用食指敲敲案几,萦芯又思索片刻,问:“你们遇到过那种,想吃你手里的果子,但是不直说的人么?他可能会说,‘这个果子我吃过,很酸,你扔了吧。’然后趁你走开捡起来自己吃掉。或者他会拿手里很酸的果子换你们手里很甜的果子,亦或是感觉你很瘦弱,直接上手抢。”

    这些都是小孩子之间常见的伎俩,五个少年除非真的打不过,多数时候都是能分辨出这样低劣的伎俩的。听着夫人故作幼稚的说出这些,有憋不住就抿嘴笑了起来。

    萦芯看着他们:“听着很有童趣吧。但是如果他要的不是果子,而是你千辛万苦考出的全院第一名呢?你猜他会怎么做?阿善,如果是你想要这个第一名会怎么做?”

    被点名的阿善一激灵,思索片刻道:“若是阿善,只会勤学……”

    “可是,如果这个人在考试的时候给你吃泻药,或者趁你不注意弄坏你的试卷,亦或者干脆单独约你在山崖边见面,把你推下去?不就不用吃勤学的苦了么。”萦芯越说,神情越阴冷。

    阿善被盯着,一动不敢动。

    长庚皱眉道:“这些伎俩早晚会被发现,便是他得逞了,他也学识不足!只为一次考试多不值当。”

    “他只要第一名,他又没说要做千古留名的文士。你们知道观政制么?”萦芯又问。

    三娘博闻强记,将史书上两汉观政制的大略记载都说了。

    萦芯心道:原来古已有之,怪不得老狐狸那天那样问我!

    她面色不显,称赞了三娘一句,然后继续道:“那么如果我说的这个考试是观政一年后的选拔呢?只要做得尽量干净,得到这个第一名保不齐往后他能做到丞相之位呢。

    再换个方向,如果你有个完全之策,可以把挡着你的第一名干掉而不被发现,然后你就能取而代之,迅速高官厚禄之后,就有千百倍的钱财和权势能偿还我的恩情,还能泽被乡里,把你们在世的亲人都抬平,乃至可以追封已过身的耶娘爵位……

    你们,动心么?”

    下首五个听完,只有松谷面色不便,只需要垂眸掩饰自己的动摇,其他四个思索间面色越发阴沉。

    “如果这个第一名就是你自己,你能如何?”萦芯继续幽幽道。

    “我说的手段,其实都很直白。想必就靠你们自己现阶段的心力,想出以权或利诱使他人代替你去把第一名推下山崖也是很容易的。若是环境足够复杂,这个诱使还能转好几道弯儿,过好几手人,甚至让某人不自觉的为某个愿意去山崖边缘松土,让另外某个人引诱第一名去山崖,在换某个人与第一名产生争执进而推他下去。这样就算查到你身上,你也只是因势利导,引诱了这三个人而已,很可能不会受律法的惩处。

    要是你跟这个第一名关系好,没事儿就跟他说点戳他心窝子的丧气话,这第一名保不齐自己就去跳崖了。

    与收益相比,与正常得到这个收益的付出相比。做类似的事情是不是很划算呢?”

    萦芯看着冷汗涔涔的五人问:“这勉强算得上智取,要是想要你手中第一名的这个人就是丞相的儿子,他只要说一句,你弃考不然我踏平杏核山。你会如何抉择?”

    眼光一转,萦芯又看向阿牧:“换到阿牧自选做前院迎客这件事上,一郎想必没有直接要求你做这个,毕竟当初他问我的时候,我告诉他让你自选。他恐怕只是哀叹天气这么热,来客还得身体娇弱的我自己顶着酷暑去门口之类的话,你就定下这个志向了吧?”

    阿牧垂下头,低声道 :“确实如此。”

    “一郎也是咱家的,他出发点不坏,理论上也不是要从你手里‘抢果子’,他只是瞬间看穿你的不足,然后利用你的不足让你做了他想要你做的选择。我不说穿,你什么时候能发现?你近十年的勤学苦读,难道就是为了给我做个迎客?你以为这样就能对得起我对你的付出?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萦芯声音严厉,阿牧愧悔得伏下身:“仆……仆错了!”

    “阿牧,我要你仔细、慎重的思考长远和眼下的未来。这是你第二次轻易的给我回复,没有第三次了。你要为你的不足付出代价。今日起,你给我做一年的迎客!一年后若是还如此,你就回学院做个院工吧!至于你们……”

    萦芯说着,看向其他如鹌鹑一样的少年少女:“回去重新仔细思考到底如何前行,再给我写一份论阿牧做迎客的得失分析,最少六条!每条五十字论述,不许抄袭!”

    “是!”四人赶紧应声。

    “去吧。”简单的让他们体会到即将要面临的伤害和诱惑,萦芯就让他们回去了。

    阿甜抿嘴笑着,看着五人走出院子,才问:“小娘子,要把一郎唤来申斥一翻么?”

    毕竟小娘子都说让阿牧自己选了,他还自作主张的去撺掇。

    “他这是跟德音学的,咱家下人能出个会转心眼儿的也是难得,随他吧。”萦芯收了当人生导师的做派,打了个哈欠。

    虽然昨晚后半夜睡着了,可是白天还是困。苦熬到午后最热的时候,萦芯最后还是睡了。

    阖大吴,日日能如她这样只偶尔劳心,全然不劳力就能逍遥度日的,寥寥无几。

    被骄阳普照的都城内外,无数人顶着高温为生计奔波于途。

    如在农田里驱赶鸟雀的农人,如顾氏马场里装修的工匠,就是范生这样的大商人,为了长长久久的受南亭侯的荫蔽,跟着更熟悉地头的二儿子满城去寻能让宗正看得入眼的贺礼。

    哪怕如乐安侯孙放也是为察事司的诸般事宜,从清晨忙叨到傍晚。

    一直到晚饭前,孙放才有了一点空闲,可以接见在门厅苦等了一天的“救命恩人”。

    “劳四郎苦等,是某的怠慢!”当初跟丁兆去并州的路上,要不叫这个贩奴的行商,年近五十带着一身伤的孙放还真不一定能活着回广固。

    “无妨无妨,侯爷如此操劳都是一心为国。左右在下也无甚正事,在府中多呆呆也沾沾侯府贵气!”被叫做四郎的人,见孙放做出要迎他的姿态,迅速前行几步到孙放面前,朗笑着深施一礼。

    抬起头时,夕阳的光正打在他因年老越发外突的三白眼眼白和长于常人的犬齿上,很是晃了孙放的眼一下。

    这个四郎竟然是柏岩!

    因为对孙放有过救命之恩,孙放不止空出点时间见他,他还能再孙放面前得一坐。

    “这些日子四郎不来,某还当四郎已经离了广固,还道怎不来与某道别呢。”孙放直接把话题拉入正题,问柏岩突然找他所为何事。

    柏岩因饱经风霜而消瘦且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满笑意:“不瞒侯爷,原在下是想在广固进些好货就走。可巧正赶上三位皇子殿下开府!要说皇子殿下开府,自有少府按制派遣内侍、女官去皇子府中去伺候。可这一下三个皇子开府,在下就听说少府调教好的粗使奴隶一时不凑手……”

    孙放立刻听明白他想趁机大赚一笔。

    若是别人有此意,孙放还得派察事司好好查查,可不能让那些外国奸细趁机进入三个皇子府。这个柏岩可是他当初回到都城后,就立刻派手下把他查了个底掉。

    毕竟在那个危急关头出现,孙放总得防一手他是那些奸细的后招。

    至于查的结果如何,看柏岩如今好好的还能再孙放面前得一座,就能知道。

    所以,孙放直接让一个门客明天带着柏岩,去找少府专管此事的左尚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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