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莫失莫忘
王勇将军和他碰了一碗，一饮而尽，望着千云湖明亮的星空：“年轻的时候，刚刚从军，我觉得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想做一些丰功伟业，改变这世道的一些壮举出来，年少时志比天高，命却如纸薄。
渐渐的，经历越来越多的事情，我发现我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不过我比他们好一点的是，我的堂兄是王雄，哦，也就王总兵。
当时他也不是总兵，不过也已经是百夫长了，在他的庇护下我在军中的人生路比一般的人还是要顺快许多。”
“一路的厮杀，不断的打仗，慢慢立下一些不大不小的功劳，后来堂兄成为了菏阳府的总兵，自己也成为了他麾下的万夫长将军。
地位虽然高了，却发现自己年轻时候想做的事情依旧做不到，活在了很多体制框架中的潜规则内。”
“我记得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就是在一场战争中，为了将敌军引入了包围圈，不得不派出一部分人去引诱。
而那一部分引诱的士兵他们并不知道将敌人引入了包围圈，同时也是自己的死路。”
“当时我跟在了堂兄的身边，因为他的关系，我没有参加引诱，最后我亲眼看着，自己这一方的人将火油，垒石这些东西推下去，将敌人和引诱的士兵们一同杀死了。
他们死的时候望向曾经那些战友们的眼神是那样的无助。”
“焯！”
王勇将军说到这里，自己忍不住骂了一声，长青静默无言，听他说，给他倒酒。
“为了一场大战的胜利，就可以牺牲一小部分人的生命，为了集体的利益，就能牺牲小众的生存，这样的战争到底是为谁而打的战争？”
“当时的我非常迷茫，即便是如今的我也没有找到真正的答案，不过却让我明白了，人其实是最自私的动物。
活得也越久，知道越多，并非就是越通透，只不过是学会了在人这个世界中的如何去生存，如何去适应那些条条框框的规则而已。”
“年轻的时候，我们甚至可以为了毫不认识的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去为对方仗义执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年纪大了，考虑的事情多了，就学会了权衡利弊，我帮助这个人能得到什么？我帮助这个人会惹上什么样的麻烦？
前面有个老太太摔倒我，我去扶她会不会讹诈我？渐渐的就越来越胆小，越来越圆滑了。”
“今天你为了你们李族的一个普通弟子，敢去搏杀和自己同境界的宗师，说实话，这点是我如今完全办不到的，因为我杀他的弊端大于利益。”
“比如这一场剿匪战争，你觉得兵部真正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周边村庄那些受到欺负的普通老百姓吗？”
长青摇摇头，他已经看出了很多的东西了。
王勇将军道：“他们只是其次，真正的目的是胡家七兄弟这些年来积累的大量财富，还有这整个千云湖未来水产业可以带来的长久的利益收获，哎——”
王勇将军长叹一声，又喝了一碗酒。
长青沉默了许久后道：“或许这世间的规则该变一变了，我帮助李小川讨回公道，当时也没考虑这么多利弊关系。
我就觉得我的人被欺负了，我心中念头不通达，而且我的人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很害怕，害怕我的同族兄弟们回去的时候都是一具具的尸体，害怕他们的亲人质问我为什么不把他们活着带回去。”
“我小时候出生在小村庄，见识了太多掌控一点点权力的人就能把普通百姓压制得死死的，敢怒不敢言。
有点小权的，时时刻刻都想要用上小权。
我修武道的初心很简单，就是不想被不公平的事情欺负时自己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后来我身边人渐渐多了，我就更想变得强大了，我不想我的人，不想我自己也成为了为大局牺牲的小部分人，不想我的人也遭遇不公平的事情。”
“普通人活世间，是不得不去接受很多违背自己初心的事情，因为要生存，因为没有反抗的能力，没有办法。”
“但是武修不能这样，如果说忘记了我们第一次拿起武器，第一次踏入这一条道路的初心是什么，是会渐渐迷失的。
迷失在实力带来的权力和欲望的享受之中止步不前，迷失在各种规则的限制之中。”
“我有一个好师父，她教导了我很多道理，也让我看过很多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也许没有的书，我清晰的记得那些书中的其中一段伟人说的话。”
“如果天空总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
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蜷伏于墙角。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也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的人们。
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但不可扭曲如蛆虫。”
“将军，如果说是为了生存而去适应自己不喜欢的规则，这是人之常情，你的经历一点都不可笑，我反而觉得很可敬，因为你一直在努力的适应着。”
“不是人人都有能力改变规则，但是总有一天，会出现那样的人，带领大家一同改变规则。”
王勇将军听完长青那一段话，震惊望着他，心中瞬间被什么击穿开了一样。
“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但不可扭曲如蛆虫——”
王勇将军喃喃自语不断重复，许久之后他笑了，端起酒道：“对，我们是人，怎么能扭曲如蛆虫！长青，谢谢你，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竟然被一个小我二十多岁的小子开了心境，我敬你！”
“我也敬您！”
第二天，长青等预备役的人员，和部分士兵将士坐船回去了，而王勇将军等人则要坐镇这里，等着军部的人来接手。
傍晚的时候，船队才达到菏阳城的码头，长青带着自己的人马回家族了，他先是把战死的几个兄弟一家一家的送回去。
长青忘记不了这种感觉，送人战友尸体回家，对方的父母在自己面前抱着尸体嚎啕大哭的感受，心如刀割。
人，之所以能被称为人，是因为人有大部分动物都没有的一种情感，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