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侧脸
乔诗蕾用启动资金雇了几个人，搞了不错的拍摄装备，一套流程下来像模像样的，每天忙着剧情踩点。
拍戏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池沁的戏份最多，但她很多镜头都可以单拍，毕竟暗恋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下课后，池沁赶往拍摄地点，走到一半突然下起雨，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她穿得单薄，和其他人一起在图书馆的屋檐下躲雨。
乔诗蕾发信息给她：【下雨了，你赶紧先回宿舍。】
池沁回：【我在图书馆，雨停了再回去。】
不到十分钟的功夫，雨越下越大，空气中弥漫着浓雾，看不清方向，她靠着墙壁，看那些一个个被朋友接走的人发呆，连眼前什么时候出现一张纸巾都不知道，等她转头时，才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
“鞋面湿了。”男生把纸巾往前伸给她。
池沁低头，帆布鞋果然沾上了褐色的污渍，她没接他的纸巾，自己从牛仔裤口袋里拿出一包蹲下去擦。
男生笑了笑，把纸巾收回来，似乎也是在等人接，闲得无聊跟她搭话：“我是土木工程的，你呢？”
“舞蹈表演。”池沁回答得简单。
“难怪你那么有气质。”男生恍然大悟：“我妹妹明年也想考上你们这个专业，就是不知道能不能……”
池沁礼貌微笑，提到擅长的专业她话比刚才多了起来，两个人在雨幕前，逐渐相谈甚欢。
沈纪淮刚回到宿舍就下雨，他没被淋到，庄尧信后回来的淋成了落汤鸡，推开宿舍门，骂道：“卧槽，这什么鬼天气，说下就下，跟女人变脸似的。”
阿昌笑他：“你自己倒霉怪谁？”
沈纪淮直接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单穿一条深色裤子，因为常年锻炼，身上的肌肉结实又精瘦。
“啧啧，这身材，难怪咱淮哥能泡到那么多妞。”阿昌摸下巴，像个色鬼一样的眼神打量。
沈纪淮用白色毛巾擦头发，随意搭在肩膀，而后拿起桌上的烟盒抽了一根，打火机“啪”点燃，叼着烟歪头吸，雾气从嘴巴冒出来，他眯眼懒懒地笑：
“泡你也行。”
阿昌起鸡皮疙瘩：“虽然你很帅，但是我很直。”
庄尧信直接笑得吸气，再进浴室洗澡前喊了一句：“淮哥，泡妞经验传我几招呗，池沁不回我信息。”
沈纪淮听见那两个字，套卫衣的动作顿了一下，把刚刚架着的烟又放嘴里，拉过椅子坐下来没回话，弹了弹烟灰解锁手机密码，进入游戏。
“那是人家对你不感冒。”阿昌说了句。
游戏打到半，乔诗蕾的信息在横幅显示——
【纪淮哥，送你表现机会，池沁没带伞，在图书馆。】
沈纪淮随手划上去，手指继续灵活在屏幕划动，秒了几个人头后，他突然没了什么兴致，慢悠悠抬眼望向桌面那个有签名的限量版篮球，定定看了几秒，接着退出游戏，把手机揣进兜，快速穿鞋子拿伞出去。
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沈纪淮撑着把黑伞，远远就看见在图书馆门口的两人，站得很近，男生不知道说了什么，池沁看他，然后笑得很甜，脸颊的酒窝晃沈纪淮的眼。
池沁被男生讲的趣事逗笑，不经意间转头，看到沈纪淮撑伞向她的方向走来，因为不确定是不是来找她的，所以下意识往自己身后看了看。
男生问：“怎么了？”
“没什么。”池沁垂下眸子。
刚好这个时候有人喊，男生回头看，是同伴来接了，他问池沁要不要一起走，她摇头，让男生先走。
很快，沈纪淮在她面前站定，池沁先看到的是被雨淋湿的鞋面，再愣愣地抬头，问：
“你是来找我的吗？”
沈纪淮嘴角挑起，把在学校茶饮店买的热拿铁给她：
“嗯，来接你。”
几个字就让池沁心里升起小雀跃，手里的咖啡暖烘烘的，她语调也跟着上扬：“那我们走吧。”
沈纪淮眼底浮现笑意，把伞撑开，和她一起走在大雨里，池沁把咖啡喝了大半，身体终于回暖了一点，雨“滴滴答答”打在伞面，他们一路上没说话。
她假装摸脖子扭头，沈纪淮目视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侧脸也能看到嘴唇紧抿着，右侧的肩膀被打湿了，她才注意到整个伞都是向她的方向倾斜的。
“可以移过去一点。”池沁说。
沈纪淮似乎在想事情，听见她声音怔了下，低头问她刚刚说了什么，池沁重复第二次，他才转看自己的肩膀，接着不在意地收回视线，一脸淡然：
“没事，你生理期别淋到，会感冒。”
池沁脚步变慢，眼里透着惊讶，从上次拿错袋子到现在这么久，他竟然还会这么细心记得她的生理期。
沈纪淮见她呆住，哼笑道：“我记性一直很好。”
池沁听他这么一说，也笑了起来，她想起高三那年的夏天，老刘从每个班叫了几个同学一起去新图书室整理书本上架，沈纪淮也在，她和同学默默走在他后面，只有这种时刻，她才可以光明正大看他的背影。
新图书馆一股甲醛味，老刘并没有给他们准备口罩，还好有沈纪淮事先买来，每个人分几个小组，她很幸运，和他分在同一个组。
对照排序的时候她有些紧张，说错了好几个，同组的一个男生不耐烦了，冲她喊道：
“池沁你干嘛呢？到底会不会啊？”
“对不起，我弄错了。”她慌乱道歉。
沈纪淮忽然从后面过来，伸手抽掉她手里的本子，低头专注看，池沁抬眼看他，口罩遮了半张脸，高挺的鼻梁撑起微微的空隙，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额前的碎发盖住半截眉毛，午后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他整个人都逆着光，周身散发出暖暖的橙色光圈，正当少年的温暖。
池沁有些恍神，本子回到她手里的时候她才察觉要收回贪恋的目光，沈纪淮背对着她，声音低缓：
“你去前台分类，登记号码。”
前台是最轻松的，而他接替了她要做的事情，不过几分钟就把整排的所有序号记在脑子里，说的语速也很快，那个男生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又不敢出声抱怨，只能努力加快，恨不得多长两只手出来。
那天，池沁悄悄看他在整个图书室穿梭忙碌的身影，画下了他第二百五十三张侧脸。
“叮叮叮叮叮——”
自行车急急打铃的刺耳声音逼近，沈纪淮迅速拽住她手腕往自己方向拉，可还是来不及，雨水溅了他们半截裤腿，池沁一个踉跄，即而跌进他的怀里，手臂不自觉环上他腰，半边脸磕到温热的胸膛，隔着一层布料，她都感觉脸颊要被这温度灼得发热。
骑车的男生全身湿透，衣服布料沾在身上，发梢往下滴水，脚下越蹬越快，还不忘记回头朝他们挥手：“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那有个坑。”
沈纪淮蹙着眉看过去，手里的伞还是稳稳落在池沁的头上，没移开过，他身上淋湿了不少，垂下眼皮看池沁的发顶，伸手把上面的水珠抚去，挑了挑眉梢，发出散漫的笑意，慢悠悠开口：
“池沁，你还要抱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