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埃尔斯星系
罗弈哲坐在指挥员座位上，面前宽阔的主视窗提供了良好的视野。
大家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转头看着主视窗外面的太空，等待穿梭开始。
罗弈哲同样心有所虑，不安地看着前面那个静静矗立在浩茫混沌之中的像肥皂泡一样的透明球体——
那就是埃尔斯虫洞。
“万户，我们大概还有多久到达埃尔斯虫洞？”罗弈哲忍不住发声问道。
舰艇中的智能使万户立刻化作一道投像出现在罗弈哲的座位旁边，静静站立，和大家一起看着远处的虫洞。
“罗队长，万户号处于第二宇宙速度，大约每秒前进15公里。也就是说，行程大约还有两个小时。”万户的投像低头看向罗弈哲。
罗弈哲没有说话，只是费力地扭头看向后面。罗弈哲有些怀念在空间站的日子了，不用戴现在这个氧气头罩——这玩意儿让他在座椅上转头都成困难。
罗弈哲的眼角余光瞥向队员。
果然，大家都紧张地看着主视窗。
罗弈哲收回视线后，正视着前面的虚无黑暗：心里有些凄凉，又或者说，有些空洞。他不知道前面的路途到底会经历什么，但他只知道的是一、二小队都在穿越虫洞之后几天内，音讯全无！
罗弈哲仰头背靠座椅，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万户见大家都有些过度紧张，好心提醒道：“各位不必过度担忧，按目前的理论以及经验来看，我们的舰艇远远小于虫洞颈部半径，穿越虫洞是绝对安全的。万户甚至觉得，大家完全可以小憩一个小时左右。”
罗弈哲听罢万户合乎时宜的劝导，心里总归稍微踏实了一点，缓缓闭上眼睛。
……
一个半小时左右的休息时光对于长期高强度工作的罗弈哲等人而言，也算是大旱甘霖了。
“罗队长，醒醒，马上就要进入虫洞了！”
万户的声音同时在所有人的宇航服面罩里面响起，唤醒了这几个休息的人。
大家再次看向前方的时候，景象完全大变——
一个边缘模糊的巨型透明玻璃球出现在眼前，在玻璃球的边缘，黑暗的太空和渺远的星点被挤压在外围，成为玻璃球的环形边缘。
罗弈哲完全看不出来这个玻璃球的边缘和周遭的虚无太空有什么区别，但在玻璃球的中央，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仿佛有一个色彩斑驳的万花筒出现在巨大的玻璃球正中间，圆形万花筒的半径和虫洞颈部半径相等。里面隐约看得到几个颜色圆点，还有一个较大的颜色光源……
罗弈哲心里明白：那，应该就是埃尔斯星系的样子。
万户再次主动发话：
“请诸位做好准备，万户即将引导舰艇进入虫洞。最优路线规划完成，将侧斜进入埃尔斯虫洞。如若在虫洞中，有所不适，请勿慌张，那只是您的视觉反馈。虫洞穿行，不会引起任何生理问题。”
大家都屏息凝神，两手抓牢座椅，等待穿行开始。
近了，越来越近了。
万户号的舰身已经接触到虫洞的球状边缘，开始缓缓向其中进发。
原本圆形的斑点画作在罗弈哲的眼中急速扭曲，整个圆形逐渐开始伸缩，连之前看到的颜色斑点和光源也开始扭曲变形。
奇怪的是，并没有罗弈哲想象中的隧道穿行的感觉，就好像还是在以往的太空中飞行一样，毫无变化。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眼前有一幅扭曲的画作在逐渐放大，扭曲的形状在逐渐从混沌无序中复原。
如同上古时期的后现代艺术画家的作品呈现在眼前，却又被一种宏大的力量扭转、变化：那些扭曲的星空、世界，混乱的色彩、光芒，渐渐向反方向扭转，组成罗弈哲眼中愈发正常的星空宇宙。
在转变的过程中，罗弈哲感到了诡异的异常，就好像有个人在自己看不见的虚空之中，冥冥注视着自己。
罗弈哲有点不自在，左顾右盼，伸出双手在空中乱划，想要触碰到那个虚空中的人。
有那么一刹那，罗弈哲清晰地感觉得到，自己的右手好像被人双手握住。罗弈哲极目观察，却始终发现不了任何异样。
行至中途，罗弈哲甚至彻底感觉不到自己在虫洞中穿梭了，只觉得恍然一瞬之间，抽象的画作顷刻复原成写实作品——
几颗各异的行星围绕着中间白色恒星，静静地矗立在浩渺的虚空之中。
罗弈哲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向旁边站立如初的万户：“结束了？这就，出来了？”
万户笑着回答道：
“是的，罗队长，我们在穿行中途的速度理论上是非常快的，所以说您可能感觉不到长时间的穿行，就已经结束了。
但是要是从外面观察我们的穿行的话，我们就像是在高维空间中被扭曲的三维物体一般，沿着虫洞的三维壁面穿过虫洞。
也就是说，虽然您没有感觉，但您的鼻子刚才甚至可能在更高纬度中已经碰到了您的嘴巴，我们的舰艇也已经扭曲变形。只是，我们身处三维壁面，无法感知罢了。”
罗弈哲还在回想之前的奇异事情，主动询问万户：
“我刚才好像跟一个我看不见的人握手了，你说这可能吗，万户？”
万户愣了一下，旋即注视着罗弈哲回答道：
“罗队长，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人类目前是三维空间的造物，我们连在虫洞穿行过程中都无法感知到更高维的具体情况，更何谈在更高维中与您接触呢？”
万户的答案打消了罗弈哲的思虑，他将思绪收回，不再去纠结那个奇怪的事情，而是思考如何进行探测计划。
“万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罗弈哲主动向万户寻求帮助，他不太能确定接下来的最优方案。
万户闭目伫立原地，没有回答，而是开始尝试和空一基地进行量子隐形传态通讯。
“这里是万户，收到请回答！”万户开始按照禹州太空部队的联络密码逐步改变自己携带的粒子系统的量子态。
大家也明白沉默的万户在做什么，这短短的时间中，仿佛空气都陷入了良久的等待……
空一基地的信息工作人员突然站立，他们观测到和万户智能使对应的纠缠粒子系统量子态在不断地发生改变！有人朝着在远处踱步的孙起总司令大喊了起来：
“孙司令，联系上罗队长他们了！”
满脸愁容的孙起连忙跑了过来，瞪大眼睛看着不断跳动的密密麻麻的粒子纠缠态信息和系统贝尔态运算结果。虽然他一窍不通，但是他知道，这些数据的不断更迭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罗弈哲还活着，“问天计划”迈出第一步了！
“赶紧回答他们啊！让他们按计划开始行动！”孙起焦急地发出指令。
信息部队的人连忙也开始进行量子隐形传态通讯：
“这里是空一，万户。你们可以开始传输信息了。”
万户缓缓睁开眼，含笑看向罗弈哲：“罗队长，没有失联。也就是说，我们……成功了。”
罗弈哲起初有点惊愕，怔怔地看着万户的投像，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嘴角才后知后觉地上扬：
“好……好！那即刻启程吧！先行登陆埃尔斯星系某颗行星，尝试联络一、二小队，并建立埃尔斯太空站，再从太空站出发，借助边缘巨行星的引力弹弓，向黑洞出发！”
罗弈哲自信地带笑环顾四周，试图收到队员的回复。
没有人回答，大家对于刚才还说不确定最优方案的罗队长的发言，无力吐槽。
只有万户说了一句：“罗队长果然胆识过人，您的方案和我演绎的最优方案相去无几，我认可您的方案。”
队员们也纷纷在通讯系统里面发话：
“赞同，队长！”
“服从队长指挥！”
……
罗弈哲明白，他当时的迷茫还只是来自于对那个超自然事件的回想和对失联的恐惧，理论的计划其实早就在出发前就已经在他胸中成形。
“万户，你建议登陆哪一个行星？”
万户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
“由于缺乏数据，万户不清楚各个行星的情况，无法提供精确的建议。
但根据人类以往的数据推测，埃尔斯恒星目前才刚刚进入主序星时期不久，较近的行星很可能残留强烈的星风影响，不适宜生物存在。
所以我们应该选择稍远的行星，例如……”
罗弈哲随着万户的话进行着思索，当即插话道：
“第五行星？”
万户惊讶于罗弈哲的直觉，他不明白，这个普通人类的大脑臆测为什么总是能和自己的精确推算结果一致，但万户还是微微一笑：
“是的，罗队长，就是第五行星。”
罗弈哲点了点头，冷静地说道：
“那就开始规划路线吧，万户。”
“收到，罗队长。”
……
“路线规划完毕，请罗队长指示。”万户尊敬地看着罗弈哲，略微弓腰。
“出发！”
罗弈哲平淡的声音在他自己的氧气罩中响起。
“万户号，进入强动力状态！目的地：埃尔斯星系，第五行星！”
万户像个老成的参谋一样，双手背在身后，笔直站立在罗弈哲身旁，目视远方……
罗弈哲同时向所有队员发出讯号：
“所有队员就绪，保持常态监测，时刻准备进入手动操纵状态。”
发出指令后，罗弈哲开始静静凝视那远方的小小圆球，之前在虫洞中看到的那一幅抽象画作里面的棕色圆形部分。
……
罗德坐在上个世纪的办公椅上，看着黑屏的老式液晶电视，在心里默默替罗弈哲祈祷。
突然一个研究人员直接破门而入，彻底忘记敲门：
“罗教授，第三小队成功联系上了！我们可以开始准备继续引力方程的研究了！”
罗德愣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振奋的研究人员。
冥冥之中，罗德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罗弈哲，他身穿威严的军装，站在自己面前——
抬手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