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燎原之火，换了人间（2）
黎明拂晓时，珐兰西第二帝国的旗帜从市政府高塔上霍然坠落，一面崭新的血红色党旗在空中迎着朝阳，飘扬如仞，怒放如虹。
居伊登上了塔顶，柯黎满城风光尽收眼底。
众人强行闯入报社时，却惊讶地发现马特奥正静候其中。
“马特奥先生？您怎么在这里！”带头的战士惊讶地问道。
——“我和居伊安排好的我打印公告，我怎么在这里，你这不是废话吗。你们认识字？你们会打印？报社上班了？”马特奥语气不善。
听罢，那位询问的战士面色尴尬，只好一手挠头。
不等他赔礼道歉，马特奥已经开始安排指导众人开始打印一份又一份公告书，然后吩咐工人们满城张贴。
……
太阳正在一点点爬向天空，步伐缓慢，黑夜看似仍然主宰着世界，但所有人都知道，白天一定会到来，无论太阳走得有多缓慢，光亮有多微弱。
处理完打印事务，马特奥正在疾步往城郊枪械库赶去，这场最重要的战斗，强烈的使命感告诉他，他必须亲临。
……
已经略有怠意的多纳迪厄，还是聚精会神盯着枪械库的哨塔。
忽然，那哨塔上的白光开始间断闪烁，一遍又一遍地刺激着多纳迪厄的感官和神经，他知道，这象征着枪械库的守卫即将开始休息，马特奥的承诺兑现了！
“果然，马特奥先生是有本事的人啊！”多纳迪厄的倦意一扫而空，变得异常的亢奋起来，“所有人听我指令，开始行动！”
枪械库的守卫们也面露喜色，还有余力者聚在一起庆贺新年，共饮美酒；疲乏倦怠者各自散去，回到枪械库中的休息室，小憩睡眠……
悄声无息之间，多纳迪厄已经带着一众党员从田坎出发，匍匐前进，一尺一寸地逼近首都枪械库。多纳迪厄连话都不敢多说，只是行进到一半做噤声手势，示意所有人千万别出声。
哨塔上的守卫也迷迷糊糊的，只感觉这银灰的天空下，暗白的雪地上有不同的白色在像蠕虫一般游动，他一边感慨监守辛苦，一边享受着这种酒精带来的神仙快感，欣赏着有趣的地面。
终于，所有人完全抵达枪械库城楼脚下了。
随着多纳迪厄一声令下，在哨塔上卫兵的视野中，所有人悚然跃起，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甚至惊恐情绪都还没有滋生时，那个瞄准他许久的战士已经悄然扣动扳机，一声清脆的枪响后，哨塔卫兵的生命就在酒醉时猝然流逝，整个人倒在哨塔上。
这一声枪响，也彻底破坏了所有守卫的好梦和喜悦，所有人立即在失措中抄起枪支，就地寻找地垒，准备迎敌。
“完了完了，托这么久关系才当上这里的小官，怎么特么有亡命之徒敢劫军械库啊，焯！”在休息室里面的守卫统领急得团团转，脑中悔愤交集，连连命令所有人顶上大门附近，誓死守住军械库！
冲天的枪声此起彼伏，躲在地垒后面的军人卫兵以一当十，双方伤亡完全不成正比。
多纳迪厄率领的党员像不知死活的索命鬼神一样，前赴后继地冲上军械库的大门，哪怕脚底下踩着的已经不是大地，而是战友的尸体！
“疯了疯了，完全疯了，这还守什么呀！”守在最前线的士兵眼神中充斥着血色和火光，耳边不断回响着那些暴徒震耳欲聋的吼声，活像一群邪教徒一样，嚷嚷着什么“为了共产主义”。摸着腰包中已经渐少的子弹，望着越来越逼近的入侵者们狰狞的脸。此刻，军人的素养也终是抵不过人性的驱使——他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撇下长枪，即刻逃向军械库内。
仿佛顷刻间，军械库门口的防线兵败如山倒，逃命的情绪像瘟疫一样迅速传遍了所有守备军中，甚至连在后面严阵以待的士兵们也在见识到前面逃亡后撤的战友惊惶的表情时，也开始变得摇摆不定，开始盘算：此时跑去军械库后面，打开安全门，还有一线生机。
直到震天的“共产主义”呼声在那些狂匪还没到，就已经传入所有士兵耳朵里面时，他们做出了自认为正确的选择，立即撇下那个文弱统领，朝后方安全门逃去。
所有工人心中悲愤交加，像忘死的魔鬼一般，这些党员们泛红的眼球中，是彻夜不眠，是失去战友，是献身信仰……这些东西，在那个躲在休息室角落瑟瑟发抖、窥视外面的统领眼中急速放大。
……
“报告，已经全部占领军械库，所有守卫非死即逃。”卫兵站在多纳迪厄面前，字句清晰地汇报。被拎在一旁的统领心中万分诧异，看着这些服饰不一的人们，明明不是军人，却好像一支纪律严明、意志可怕的虎狼之师。
“好！那就别管那些瘪犊子了，现在把武器运回工人区要紧！”多纳迪厄语气坚毅，转头看向蹲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可怜统领，“喂，把库房钥匙在哪说出来，我们不杀你！”
统领当即喜出望外，连忙站起来，带着刚才汇报的卫兵找到了钥匙，多纳迪厄让卫兵迅速去开库运枪，至于这个戴着眼镜的怂包，多纳迪厄把他一脚踹进了休息室，然后将就利用门锁，直接反锁房门，便不再理会他，而是转身去指挥武器运送。
“赶紧，格伦工厂的所有人，去把外面准备好的推车推进来！”
“你们，去外面田坎靠近城区方向守着！”
“其余所有人，立刻开始搬运武器，然后按照既定路线往城区走，不用担心会受到阻碍，我们的人肯定会解决城区所有的守卫！”
……
在居伊规划的路线中，一群酒鬼正在街上游荡，靠近那一道道关隘的新年守卫兵哨。
“喂，你们这些人渣，滚回贱民窟去，前面不准再走了，新年治安维持，识相点。”站在路障前的士兵没好气地斥骂着这么醉汉。
谁料，阿德里安倒是一个人屁颠屁颠地快步贴了上来，一边走一边从怀中掏着什么，“长官，给个面子，我们就想进去看看，这招待那些大老爷的布置是什么样的。”
士兵知道这可不是通融的时候，直接上膛抬枪，顶在阿德里安的胸口前，厉声呵斥道：“滚回去，再不滚的话，你恐怕就要胸口开花了！”
阿德里安咽了咽口水，赔着笑哈腰说道：“好好好，官爷，我这就滚回去，您别开枪，这走火了就不好了！”
看着这个老实巴交的邋遢汉，士兵又突然想起什么，开始眼馋他刚才怀里想掏的东西，要么是钱要么是烟，不拿白不拿。
“喂，你，回来！”士兵冲着已经背身失落望醉汉堆里面走的阿德里安大喊， “对，就是你！把你刚才想拿给我的东西拿了再走，滚回来！” 阿德里安闻声回首。
士兵把长枪杵在地上，等着阿德里安回来，脸上满是得意。
阿德里安像个唯唯诺诺的傻子一样，楞乎乎地缓缓走过来，乖巧地掏出怀里的东西——既不是硬币，也不是香烟，而是一把油光锃亮的黑色手枪！
“啪！”
还没等士兵来得及惊愕提枪，子弹已经洞穿他的头颅，在额头上留下一个血洞。所有醉汉一哄而上，迅速和那些还想抄起背后长枪的士兵扭打在一起。
阿德里安一个接一个地开枪，面无表情地终止了这些士兵困兽犹斗般的挣扎，阿德里安的手有微微颤抖，毕竟他这个良善工人从未干过什么恶劣勾当，更别说杀人了。他只是在心里一直嘀咕着什么，熊熊的仇恨业火随着枪声接连响起，在他的胸腔中疯狂燃烧。
“埃米尔，埃米尔，你看到了吗，你哥替你报仇了！”
差不多的戏份，接连在这三四道拦路关口上演，这群看着人畜无害的酒鬼竟然一个都没受伤，解决了所有的关卡。耗尽了最后一颗子弹的阿德里安终于在靠近城郊的最后一道关卡跪地倒下，他看着朦胧的夜空，混沌的黑暗和光明混在一起，那些死去的士兵和自己弟弟的脸仿佛重合在了一起，回忆和疲倦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心神。
“埃米尔，你说，我们真的会有美好的明天吗？”清冷的泪水从这个高大健硕的男人两颊缓缓滑落。
……
西奥多无助地躺在办公室座椅上，透过窗户望着外面逐渐亮起的天色和又开始飞扬的大雪，心中的无力感像醉人酒劲一样升腾起来，桌上还残留着市长未干的血迹，脚下就是这坨恶心的尸体。
“居伊怎么成这样了……马特奥呢，马特奥人呢……不行，我得做点什么！”西奥多的大脑越来越混乱不堪。
……
大雪纷纷扬扬地飘洒，冬小麦田中本就残缺不堪的麦秧更是被逐渐堆积起来的大雪完全掩埋。城郊的农民焦心地早起，痴痴地站在冰天雪地里，大雪像针织帽一样盖在他头上，堆积成小山，仿佛被掩埋的不是小麦，而是他。他看着自己的麦田，眼神空洞——好像看见的不是大雪，也不是麦田，而是家庭渺茫的未来，自己妻女的死去。
冰冷的温度笼罩着整个世界，哪怕是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也无力改变现状，阳光淡得就像清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