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马（二十五）
“陛下！顾小侯爷提着刀来了！”
徐正清身形一僵，看着自己身下与顾二小有六分相似的男人，眼底先是闪过几分喜悦，随即难堪，愧疚与害怕便开始在眼底纠缠。
身下的男人还在媚叫着，徐正清起身，穿好衣袍，就要走出去。
子浩伸出一双玉手，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徐正清，道“陛下，您怎的不继续了？您就这么把奴家丢在这吗？”
徐正清看着这张脸竟突然感到几分疲惫与可笑了起来。
他从来不会在他面前做出这般魅惑的神态。也从来不会称呼自己为奴。
替身终究是替身，就算自己调教了几天，却依旧连半分神韵都无，眼底尽是讨好与谄媚。
劣质！太劣质了！
徐正清猛地吐出一口闷在胸中的浊气，就打算起身朝外走去。
子浩见他不理自己了连忙不着片缕地翻身下床，用手抱住了徐正清的腰，脸贴着他的后颈，委屈道“陛下！这人对您就那般重要他有我会说话吗？有我会讨您欢心吗？有我会在床上那么对您言听计从吗？”
“啪！”
徐正清再也忍不住地把身后的人狠狠扇在地上，他一把扼住男人的下巴，阴鹜至极地低声道“你以为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和他比！你配吗？”
男人被扇了一巴掌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半边耳朵在嗡嗡作响。
他怔愣抬头，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踩了他的逆鳞。
之前不管他怎么作，不管他怎么针对宫里其他的嫔妃，徐正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只要在他面前说哪个女人的坏话，第二日，这个女人就会从他眼底消失……
他觉得，徐正清对他的爱明目张胆的，虽然太后早就已经敲打过他，陛下心里有人，他只是个替身，不要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但是陛下总是亲手给他搭配衣服，亲手小心翼翼地把梅花别在他头上，在床上也总是酣畅淋漓，彼此契合，他渐渐地生出一种错觉。
徐正清会永远永远对他那么好。他不是替身。那个死去的顾小侯爷才是他的替身。
直到今天，所有的美梦尽数破碎。那人还没出场，他的余光就将他这个藏在黑暗里的替身玩具消灭成灰烬……
徐正清狠狠把人掼在地上，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步履匆匆，不见丝毫犹豫。
“陛下……您真的不爱我吗？”
子浩跌在地上，半晌终于起身，喃喃自语道“我要见见这顾小少爷。我要看看，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
徐正清已至天子殿堂，他却忽然踌躇了起来。
他隔着红色朦朦胧胧的纱屏，看那持刀立在殿中央的他心心念念的人。
“出来吧。徐正清。”
顾二小没有转头，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知道有人站在了旁边。
徐正清想:明明小时候不管顾二小怎么赶自己，自己都能死皮赖脸地黏上去，甚至顾父亲自来劝自己，他也丝毫不退缩。
如今大了，到底是脸皮薄了还是胆子小了呢？
大抵是，小时候不懂喜欢，只知见他欢喜，小孩便是欢喜什么就要什么的。
长大了，懂了什么是喜欢的同时，必定就懂了从中衍生出的讨厌，怕被憎恶，怕被拒绝，慢慢懂了不是喜欢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所以经年累月克制，成了如今这个病魔的徐正清。
他自嘲一笑，随即带上那个顾二小最熟悉的笑，道“顾二，欢迎回来。”
顾二小垂了垂眼睑，纤长的睫毛如同鸦羽一般漆黑，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随即道“徐正清。我在边疆遭遇被刺一事你可知情”
徐正清轻笑一声，“顾二，你怀疑我”
顾二小不语。
徐正清眼底自嘲，道“我知情。不过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你怪我吗？”
“不怪。”
顾二小本身是很理智的。他一向主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所以是你母亲”
徐正清无声一笑，随即前进了几步，来到顾二小面前，弯腰道“是啊……所以顾二，你是来杀她的吗？”
徐正清像是早就知道他的想法一样没给他回答的余地“嗯……她现在应该在慈懿宫，我可以带你去找她。跟我走吗？”
顾二小眼底闪烁。
“顾二啊，顾二……”徐正清又是一笑，“虽然我已是皇上，可我心里仍把你当做我最好的兄弟。你看，从你进来到现在，如入无人之境。因为我早就嘱咐了所有人，只要是你进来，就算你身上带着刀……”
徐正清看了眼他背后背着的直刀，“也谁都不准拦。我在你面前，也不会自称孤，不会让你跪我。我们和以前一样好吗？”
顾二小仰头，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不自在地后挪了几步。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没必要把所有人都想的垂涎自己似的。
“那你可知，在我回京之前以为是别的人当皇帝的时候，我本来是要直接闯进来砍了那龙椅上的人的。你就知足吧——”
“哈哈哈……这行为，确实是你能干出来的。”徐正清爽朗大笑。“那我很庆幸，你是我的好兄弟啊。放心，从今以后，我会逐渐把权利集中在自己手里，让人再伤不了你分毫，你辅佐我，我们把这大夏治理得国富民安如何？”
徐正清像是找回了以往和顾二打交道的感觉，揽住了他的肩膀，突然，他瞧见了什么，僵在了原地。
顾二小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他在看自己的脖颈。
他立刻意识到是齐霭咬出的痕迹。
他不太好意思地一笑，道“我家男人是狗，老是喜欢咬出这样的东西。见笑了。”
“……”
“你和他是认真的……你和他真的是认真的你们上床了！是吗！”
徐正清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按住顾二小的肩膀开始怒声质问，顾二小被捏地生疼，一把甩开了他。
顾二小这一刻才意识到了什么，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诅咒。为什么大多和自己稍微亲近一点的人都会对自己有别样的心思……
徐正清捂面笑了起来，他一步步逼近顾二小“他凭什么他配吗？他凭什么得到你！而我只能得到一个劣质的仿制品！凭什么？！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啊！
顾二小，我在你身边快二十年了啊……我都没能暖化你那颗心，没能让你收心，他凭什么？！今日，若是你告诉我你要娶妻我都不会再比这更不能接受了！他是个男的！男的！”
顾二小狠狠地揉了揉眉心。反复地吸气吐气好几次，才勉强能控制住自己和他好好说话。
“男的又怎么样？我愿意娶，他愿意嫁。我们门当户对，天生一对，如何不能在一起”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那我那么多年的小心翼翼生怕你厌恶我到底算什么明明是我先来的！他凭什么就这么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朕是九五之尊，他一个司谏如何比的上我！”
“禀告陛下，探花郎来了……”
齐霭一身青衣缓缓踱进殿中。
不卑不亢却又让人揪不出丝毫错处地行了个礼。
“小小不知礼数，为人天真稚嫩，不懂如何拒绝陛下，还是让我开口吧。我们两情相悦，已定终生，非死不会分离，今后的日日夜夜，岁岁年年，更是他在哪，我便跟在哪，夫唱夫随，愿陛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