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马（八）
顾二小疯狂咳嗽。
身后众人了然一笑。
“小侯爷，你快去吧。我们自己会监督好彼此的。你快去找找你那些好姑娘吧。”
此话一出，背后的笑声愈发大了。
穿着月白色衣服的徐正清浑然不在乎地还冲后面的糙汉们笑了笑，然后一把揽过顾二小。
兴奋地跟个麻雀似的和顾二小说着最近京中的趣事。
顾二小被他压的只能微微弯腰。
“话说你这几日都在这训练他们吗？你不是说他们哪凉快就到哪待着去吗？怎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而且，就你这身板，你确定是你训他们，不是他们训你”
顾二小:……
为什么世人眼光总是如此浅薄，自己看起来就真的那么弱吗？
“徐正清！”
“到！小侯爷，作甚卖艺不卖身的哟~”
看着面前老不正经的徐正清，顾二小笑骂一句后，抬腿轻踢了他一脚。
“和你说正经事。”
“嗯，哼，咳，说。”
徐正清正了正身形，眼底还是一片揶揄，似乎在说:我就看看你想怎么装……狗嘴里吐的出什么象牙
顾二小:……
气笑了。只能用大招了。
“徐不浊！”
徐正清这次是彻底站直了。眼底的戏谑也消失地一干二净。
徐正清和顾二小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小时候，顾二小被父亲提点了一两句，告诉他不要离皇子太近，顾二小就刻意疏离了他。
没想到徐正清这小子就像是个愣头青一样，硬是跟块牛皮糖似的粘着顾二小。顾二小凶他吧，他小时候还落眼泪，跟珍珠似的。每次都让顾二小又不得不哄他。
到最后，连顾匪生都上场了，和一个小破孩说了一大堆什么君臣之礼，礼仪教化，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然而，徐正清别的不会，右耳进左耳出的本事一绝。
只见他用一句话便堵的顾匪生哑口无言。
“嗯嗯对。”
顾匪生:……
这辈子没教过这样的孩子。
他妈的要是这是自己的孩子早把他打的哭爹喊娘。
于是两人又玩在了一起。
他们还有个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
就是，他们平常玩笑话时，只会喊彼此的名。
一个喊顾二，一个喊徐正清。
一旦说的话严肃需要认真对待时，就喊彼此的字。
反正现在徐正清还没喊过一次顾子灏。
“我接下来要说的，真的很重要。我……过不了多久就要去塞北和北满人打仗了。”
徐正清先是习惯性地嘲讽一笑，接着又很快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只见他收了笑容，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
“你说什么？”
“我要去塞北了。我，其实，不是在你面前表现出的那样。我很厌恶我以往过的日子。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什么吗？
我曾经去过塞北。我爱那里一望无际的滚滚黄沙，爱塞北的那一轮孤烟落日，爱偶尔掠过的大雁雄鹰。京城不属于我，我要去塞北。”
徐正清的大脑实在是处理不来他话语中的意思。或许是他在自我保护一般，大脑迟钝了下来。
“但是徐正清，你确实是我在京城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所以，我才和你坦白。因为，你父亲忌惮顾家所以我才需要伪装成过往那个样子。我厌恶那个我。”
徐正清不知为何突然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
他为了他，刻意变成和他一样的样子。结果，那个人，后来和他说，他厌恶的就是那个样子。
徐正清鼻头有点泛酸。然后他扬起一个笑说道“那……那挺好的啊。难怪，我说你明明从小就那么聪明，怎么会和我一样，花天酒地呢……”
“正清，你听我说。你不小了。我也希望你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下去。可是，你是皇子，你和别人不一样。有时候，不是你想不争就不争的，更何况，你的娘亲野心勃勃，你就算不想要那个位置也要为自己的未来着想，要保证不管未来你大哥，二哥还是谁登上皇位，你都可以全身而退。”
徐正清听到他提起自己娘亲的时候就忍不住垂下了眼。
他的母亲是高贵妃。颇得盛宠。他是从他娘亲那儿知道他要去塞北的事情的。他只是不信。所以才故作什么都不知道来找他。
他多想只要自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那张窗户纸就不会被捅破。
“如果你遇到什么难题，找齐霭。他是……他是……算了算了，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算什么。你就告诉他这句话，他会帮你的。”
“浮云不共此山齐，山霭苍苍望转迷。”
齐霭的字是他亲自取的。齐霭，字共山。原是形容山峰高耸，连绵不绝，地势峻峭。用在这，寓意:你将踏上峰顶，浮云不敢与你攀齐，山霭苍苍，回转终见你。
“嗯，好好。”
徐正清呆呆应到。
真是让顾二小怀疑他又左耳进右耳出了。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
徐正清以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做就回去了。
顾二小带着二十队和其他几队比赛。大获全胜。
其中倒是出了一些笑话。兵不厌诈四个字算是深深地印在了二十分队每个人心里。其他人想说什么吧，又好像不能说什么。
只能憋闷着一口气。
于是，顾二小被勒令立刻出发。边疆已岌岌可危。
嘉陵关已经凭借险要地支撑了快一星期，就要到了极限。
顾二小先是回家了一趟。
花之语给他重新做了一条抹额，亲手给他戴上，顾二小去拜了拜父亲兄长的牌位然后又咬牙尝了尝花之语做的糕点。
这次，居然出乎意料地好吃。
“此为立刀糕。说起这立刀糕，背后故事还挺有趣的。顾家在从军前是做糕点的，而且还远近闻名。每代单传，每个儿子都要接手这家糕点铺子。
后来出来个离经叛道的，非要上战场。家里人不同意，他就偷偷跟着士兵走了。
刚开始，顾家人怨他都觉得他傻。这么多人都在后头安享其成，那么拼命往前冲做什么是傻子吗难道不如好好继承糕点铺，赚钱又没有风险。
后来，顾家儿子来了一封信，说:若没有你们口中的傻子，糕点铺哪来的安稳今日我立刀朝天，冲锋在前，护的不仅仅是边疆，更是你们。”
顾家当代家主看完这封信后，把新研制出的糕点就叫作了立刀糕。
它象征的是顾家不论是做什么，从事哪一行哪一业，首先护的就是百姓。
今日，你走了。作为一个娘亲，我想拦着你。作为一个将军夫人，我会把你送走，你不要回头。听到没！二小，待会不准回头！”
后来，顾二小翻身上马，红衣蹁跹，猛的一夹马肚，骏马向前奔走。
直到拐角的时候，顾二小还是忍不住回了头，他只看见一个女人扶着门缓缓捂面蹲下，肩膀微微抽动。
他停顿了一瞬，随即更快地在无人的巷口打马前行。
快到城门时，突然在城墙上见到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