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棘刺END
棘刺end
“你怎么来了?”
雨夜的龙门街头,我撑着一把黑伞站在漆黑的楼道口,低下头看着站在下一阶上、黑色发丝滴答滴答地坠着水珠的棘刺。他看起来狼狈了很多,亮色的外套湿漉漉的,上半身的浅色打底衫湿透的部分贴在暗色的皮肤上、随着沉稳的呼吸一起一伏,宽松裤腿沾上了泥点子、贴在脚踝上,暗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我略微错愕的脸,而那张脸上是熟悉的、对自身形象完全不以为意的冷淡神情。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目光在这个楼道口上游移、仿佛被某块脱掉的黑漆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我本来是打算出门的。
在我刚刚抵达龙门时、阿便邀请我留下来,那个黑医平时并不会来找我,罗德岛的劳碌日子才刚刚过去,我或许应该趁着这个时间先休息休息。这么想着,我便拜托阿帮我找一处并不显眼、少有人至的房子作为在龙门的临时落脚点。
而今天这个时候,我准备出门找点夜宵解决疲惫与饥饿问题。
“你怎么来了?”我问了第二遍。
他向我走近,雨水随着他的移动落到楼道口潮湿的地板上。他才漫不经心地回答:“是龙门的外勤任务,我申请了。你就住在这里?”
我叹了口气,抬手拧了拧他湿透的袖口、水珠顺着我的手腕滑进衬衫,带起一层冰冷的痒。
“你真会给我找事,博士不至于克扣你用雨伞的出勤费用,为什么淋着雨过来?再说,难道龙门近卫局并没有给你任何的帮助,我记得罗德岛目前和近卫局的关系不错?”我拉着他上楼,用钥匙打开了门。温暖的空气裹挟着山泉冷香扑面而来,棘刺打了个喷嚏,又被我责问了。
“你这屋子里香水味还是那么浓。”他把他的剑稳当地靠在门口,一身细小的防护装备也尽数卸下,脱下湿透的外套搭在鞋架上,“不想带,仅此而已。”
——我和棘刺认识很久了。
自从他作为罗德岛干员开始奔走在战场一线,我就接手了有关他的所有后勤事务处理。说实在的、这个酷哥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谁也猜不准,银灰给人捉摸不透的危险,而他则是很单纯地让你搞不懂。
我于是瘪了瘪嘴,双手一摊。
“很可惜,如你所见小伙子,我这里没有你休息的地方。”
棘刺暗金色的瞳将目光留在我脸上,镇定自若。“我并没有说要在你这里留宿,事实上,我只是听说你留在了龙门、选择在这天晚上路过而已。”
我指了指他这狼狈的、湿漉漉的模样,像以前一样,万般无奈地说:“不不不,你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肯定是故意的。一个经常出入实验室的人、对于保护自己的措施会非常完善,而你说的今晚路过根本就是准备今晚碰瓷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睡在我这里,我倒也不介意,只不过条件……”
我本来打算说这里条件不好,但看着棘刺那张古井无波的脸,难免萌生了一点逗弄的想法。
“只不过这次是有条件的,”我伸出左手的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仅要睡地板,回罗德岛以后还要自觉地去可露希尔那里、把之前那一篇同人本买断货。”
——那本传奇三角恋“震惊!可露希尔邀您一同观看甲板上的爱恨情仇”,我记不清书名,大约第一句是这个。
棘刺果不其然皱起眉头,眼神困惑。
“那本三角恋?”
我脸上的表情很镇定,毕竟我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是的,我和你、银灰三个人的传奇三角恋,引发罗德岛各个部门干员背后吃瓜站cp的罪魁祸首。能不能断货、停止这些谣言带来的腥风血雨就看你了。”
棘刺有一瞬间的沉默。
“……好。”
他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板盘腿坐下,手撑着头,没有继续说话。
我也没有。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屋外风雨拍打着透明玻璃窗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耳畔萦绕,窗帘被吹起,棘刺站起身去关上了窗户、是以屋内原本柔和的冷香染出了一种浓郁到实质的错觉。
他不晓得在干什么,我也没有刻意去看他,只能听见他在不急不慢地走动。
我想休息,但我知道今晚恐怕不行。
我从床头柜里翻出吹风机,坐在床边,调试了一下功率便放在床头上,随后站起身,打开半新不旧的立式衣柜,从里面翻了一件白色的宽松薄款休闲卫衣——从前我旅行的时候,休闲款超大号的卫衣宽松轻便,在我的行李中占据了不低的分量。
这件衣服、我塞给了他,让他去洗澡。
“我昨天才到,这里只是临时落脚点,东西很多都是现买的,你多少将就一下、浴巾就用我的,洗完澡自己把衣服洗了,免得明天出任务裸奔,丢罗德岛的脸。”
棘刺听见我此前的话,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听见后半截时、那笑容就如此凝固在脸上。
他神情很古怪,拿过衣服走进浴室。
安静的夜晚迫使耳畔的淅淅沥沥分外清晰。他洗澡动作的影子落在门上、若隐若现,我坐在电视机面前,心不在焉地按动遥控器选台,心神实际上都被那片浅浅的阴影吸引而去,恍惚之间质问自己到底在遐想什么。
我的衣服对于他来说还是小了一点,下半身围着我的浴巾走出浴室——我走到床边坐下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他不知道究竟在思考什么,慢吞吞地、仿佛我要吞了他一样犹疑地走过来,在床前坐下,一条腿弯起、一条腿平放在地面上——这样的动作倒是一气呵成。床头的台灯被我打开,暖黄的光柔柔地撒在他漆黑的发梢、团团光晕在眼底闪烁,棘刺放松地靠在床边,头微微仰起,我甚至能看见他轻轻颤动的眼睫,随后小心翼翼地往里挪了挪,两条轻轻晃动的腿感觉到从他身上流出的热度、像被烫到一样顿时安静地垂在他身侧。
“你都不先擦擦头发的吗?”我习以为常地拿起预先已准备好的毛巾,重重地擦着他的头发。
他洗头发时就已经解开了往常总绑在一边的小辫,棘刺略微仰起头,柔软的黑发从我手中滑下、落到我的大腿上。我不为所动地揉了一把他的头,低声咒骂道:“别乱动啊,今晚你的头发被我拔光你可就完蛋了。”
棘刺轻轻笑了一声,干脆地仰起头,抬起手按住我的后颈往下压了压,另一只手的小指勾起我垂在肩上的头发。
“你都没觉得我们距离太近了吗?是从来没觉得,还是因为是我所以不觉得。”
我没有说话,僵硬地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眨动着眼睛,被那双暗金色瞳里深深的、炽热的情绪所牵引。
他温热的鼻息撒在我的脸上,害得我心里发痒。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你的错。”我说。
他的手松开我的发丝,慢慢抬高、在我的脸上抚过,暗金色的眼里倒映着我呆愣的模样。
“他那天亲了你哪里?”棘刺的指尖点了点我的唇角,慢慢地摩挲起我的唇。他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压低,就着这个姿势显得无比暧昧。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只觉得如今脑子里全是一团浆糊。
于是我抓住了他的手。
“……棘刺,这是谁教你的?”我问。
他愣了一下,随后将手收了回去、头乖乖地垂下,亲昵地将脸贴在我的腿上。
“其实我今天喝了酒,来之前去见过阿、那个菲林。博士发布的外勤任务是把你带回去,可我今天才知道那个任务只有我才得知了消息,因为博士希望我来找你。算是博士指点,但我确实一直都想这么做。欧米伽,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一直都想这么做,只是你毫无知觉,不如说你根本不觉得我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和棘刺在一起像是好哥俩,和银灰在一起时那样旖旎的、令人沉沦的氛围几乎从未出现过。可是这个雨夜里,在他慢慢拉近我们的距离、主动触碰我的时候,心动的感觉几乎一瞬间将我击垮。
我感到一瞬间的茫然。
因为我忽然之间觉得,我同时对两个人怀有这么异样的情绪是不正确的。可是这样的情感几乎是无法克制地产生了。
“……你还忽然之间又有点幽默了。”我骤然放弃抵抗,任由心动的感觉令我溃不成军,我想我可能一直都很喜欢他,不仅是帅气的皮囊,动听的声音,战场上神挡杀神的气场,和有趣的性格、与我相处时的轻松,“可能我会答应留在龙门,是希望你能来找我吧。要是你不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们在一起吧。”我捏了捏他的手心,鲜明的色彩对比吸引着我的目光在那里的每一处细节流连忘返。
棘刺的眼睫轻轻颤抖,“好……你要回罗德岛吗?”
我把他推起来,他揉着自己那被推的脑袋,状似茫然地挪过手摩挲着我的脚踝。
“不回,”我轻笑着,“你来龙门找我。”
他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