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初到镜湖
努赤澜他们已经出发有段时间，等温良二人再启程的时候地上的足印早被风沙再次覆住，他望着破云而出的光束，朦胧间似又看到那个揽着他肩头的人影，那人脸上带着叫人窥不透的笑容。
鹰击长空途听唳声，愈来愈远，一段似梦似水的邂逅，终在这滚滚烟沙中匿了踪迹。
卸下华服穿上侠客装的梦兰有种不输男子的英气，眼神灵敏机警，她的柳叶刀名动天下，曾效力于皇室密宗，今彦成为京兆第一富之后便组建了一支暗卫，而梦兰便属其中，这些事温良也只是知晓，不曾想过今彦真的胆大如此，想要掳回自己、公然抗旨……亦或者他组建暗卫的动机就已想过有朝一日要和皇帝兵刃相见。
想到这里，温良打了个寒颤：“梦兰，今彦最近可有异常？”
梦兰扯着发辫：“异常？今大人的品行向来难以琢磨，要说什么异常的话…”梦兰指尖在发梢打着圈儿。
“有了，我出发前看到他知会金穗晚上约了户部大人喝花酒。”梦兰当然认为温良是在意自家大人的，忙捂嘴道，“梦兰是不是说错话了。”
今彦爱美人，天下谁人不知。
温良却心疑：“户部大人？”是户部尚书，还是侍郎，又或者州部省事？
可今彦除了钱财上的关联，向来不爱与朝廷有所瓜葛。
这一切似乎朝着温良所害怕的局势发展。
一见日出，这沙漠中的寒瑟便被盖了去，随之而来的是酷热难耐的阳光，好在没走多久他们便看到了号称沙漠绿洲的镜湖县。
这里不属于两国任何一方，温良原以为是混乱之地，却不想高墙叠起，像极了各州主城的模样，再走近，外沿正有一队西戎兵卒正在巡逻。
温良两眼怔愣：“这不是三无之地么…怎么还有西戎人镇守。”
一种违和感悄然涌上，不光西戎官兵，还有齐人打扮的普通民众进出，两国交战，按理水火不容才是，怎么这镜湖县竟是这般和谐。
城门敞开，无人查验身份，温良重新戴上了帷帽，白色胧纱下的双目满是惊疑，这哪里像什么蛮荒之地，配得上沙漠绿洲的称号，县城民众虽然不多，但楼宇丰朗，商铺繁多，颇有几分京兆城的盛况。
能瞧前西戎人在齐人摊位上买蔬果，也能瞧见齐人向西戎摊位采买牧草。
一派祥和！
梦兰是个没心眼的，但凡能用刀子解决的问题都不在她思考之中：“这玩意叫什么？”
温良就眨眼的空档，梦兰就盯上了一侧的水果摊，他忙问：“你做什么？”
“公子你看，这玩意长得有意思。”
摊主是个西戎人，笑意盈盈道：“两位是第一次来镜湖吧，这是西戎特产无花果，拿一个尝尝，不要钱。”
温良愈来愈好奇这镜湖的融洽氛围：“大叔，这镜湖不是三无之地么？为何如此繁荣？”
大叔放下水果：“所以两位不是来投靠西戎王的？”
“投靠？为何要投靠。”梦兰心气高，像极了她顶头那位今大人。
大叔悠悠指着大街的尽头：“那是镜湖理事衙邸，自六年前西戎王路过镜湖，便设置了衙邸，而今云州已破，西戎王愿意接受齐国流民，而这镜湖县便成了流落齐人的第一个落脚点。”
梦兰咬了一口无花果又去物色隔壁摊位的新奇玩意，但温良听得格外认真：“落脚点？”
“是，西戎王心怀天下，虽说收留流民将此地作为据点，但实际上也用作考察之用，需在此衙邸登记入簿，此后一年未犯偷盗掳谑等罪责，方可纳入西戎民籍，前往真正的西戎生活。”
温良手中的无花果差点掉落，西戎王心怀天下？说好的啖肉喋血、残暴成瘾呢？
大叔瞧见温良没了动静，扬着五指在胧纱前晃：“公子？公子？”
温良这才回过神，道了声谢谢便招呼脱了缰的梦兰回来：“走了，我们去找官驿使节。”
使节府就盖在理事府衙的隔壁，温良分明看清两方门卫互相商约着今晚下值去哪里喝两钱酒。
温良更混乱了，若是两地子民不分敌我也就算了，这敏/感之地为何连官府都能打成一片……
温良恢复镇定，摘下帷帽对着大齐使节府的门卫道：“这位官爷可否通报，我是郡——”
哪知隔壁西戎衙邸的门卫一见到温良就面露喜色，大声嚷嚷：“是我们王后！还不快叫你
们大人出来迎接！”
温良：……？
话音刚落，双方门卫各自夺门而奔，冲向府内：
“王后来了！！王后来了！！！”
“郡王来了！！郡王来了！！！”
温良：……？
梦兰捧着一袋子各铺各摊送的点心水果，呆呆地看着温良：“公子，怎么和咱们想的不一样。”
这个问题，温良也想知道答案。
原本打算的秘密会谈，却变成了双方官府张灯结彩的庆祝。
稍事休息一晚后，刘望也成功与他们汇合，主仆三人换上符合大齐身份气度的服饰，离约定和亲的日子还有最后两天，他们将在离镜湖不远的泉州州府处行宫举办婚宴。
“郡王，我等奉命驻守于此，前往泉州的路就交由西戎军队护送了。”
温良手持篆刻着龙凤呈祥图案的信仗，朝着使节作揖：“天佑大齐。”
“郡王千岁千千岁！”
这一拜，从此他便再不是大齐郡王。
温良一眼万年，别了，大齐。
西戎的辇车借鉴了大齐的式样，而色彩上却融入了西戎的风格，上有铺金下设琉璃，珍珠贝母镶嵌其中，在阳光的照耀下美轮美奂、绮丽风华。
就连马匹都挂着金银铃，每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声响，似在向四方天地诉说一段佳话。
刘望身骑战马紧跟于辇车旁，而梦兰身着幽紫色罗衫，裙摆绣满了百花瑞鸟，至于温良，那更不用说，大齐颜面自不敢怠慢，满身规制都参照皇后吉福，于温良来说倒是有些讽刺。
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若是女儿身便许他皇后之位的男人，最后亲手把他推上了别人的后位。
梦兰看向温良嘴角化开的笑容：“公子，你在想什么。”
温良撩开一侧的卷珠帘，外头的艳阳直抵瞳孔：“我在想…到底谁会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