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相忘于江湖
“这十几年，你在闭关？我以为你的修为突破了小宗师，没想到你还是原来的样子，连你的长相，好像都没有变，还是二十多岁时候的模样。”王临瑶喝着杯子里的灵茶，慢悠悠地说道。
“你就只关心这些？”
“那不然呢？”
“没什么，你修炼酆都功法元宗神功，修为提升会比我快很多，如今你也是大周天中期境的修士了，我对你是不是应该刮目相看？”
“什么意思？”王临瑶抬起头望着安九黎。
“没什么， 以后可以不用叫我少爷了，叫我扶舟就好。”安九黎漫不经心道。
“叫你扶舟？”王临瑶仰头沉吟半晌，说道：“叫你扶舟的话，我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呢！”
两人聊着一些闲话，从屋子里出来，走在通往八角亭的宽阔石板路上。
风吹得很轻，虽是秋季，可天气并不寒冷。君山周围灵气盎然，这些花花草草，即便是冬季，也不会掉落，单看周围的景色，跟春天没有任何区别。
两人来到亭子里坐下，那鸟儿停在王临瑶的指尖，稍微往起一托，那鸟儿便振翅飞上了空中，在池塘里盘旋了许久， 飞往了远处的天空。
“扶舟，你在这里当了十几年的巨子，觉得怎么样？比起在长安府里，应该是自在了不少吧？”
安九黎苦笑道：
“要比起在长安那会儿，还真是不如，在君山，我是挑着担子的，没有你想的那么轻松。”
“大凡修行者，都是如此，谁都有难处，可少爷你也不能总是往回看，那样会影响到道心，不好！”
“怎么还称呼我少爷？跟你说了，叫我扶舟就好。少爷什么的，都过去了，你一直这么称呼，怎么能不让我回忆起以前？”
王临瑶嫣然一笑，看来自家这位少爷，还真是个实实在在的念旧的人。
她拨了拨头发，望着一池秋水，说道：
“如果我还是当初你身边的那个丫鬟，现在的我，可能早就嫁人了， 又怎么会像如今这样，步入道门，做了炼气士。”
“这也是你的机缘，你琅琊的那些当王爷的爹，帮了你不少，跟在我身边，又能做什么？白白浪费了你的青春年华，到了一定年龄，可不就找个人嫁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世俗如此，不分你我，要是当初我没有从昭宁寺老和尚那里拿到心诀，我何尝不会遵照世礼，修身成家。而后抚育儿女。”
王临瑶表情淡然，似乎任何事都不会搅扰到她的心境。
“在你闭关的这十几年里，我去了一趟琅琊，把九翎鸟带在了身边，之前都是由我表哥照料，现在我在昆仑山站稳了脚跟，所以，也就不再顾忌那么多了，可，随着我修为见长，就觉得自己一直踽踽独行，不像我刚入山门时，师兄弟都那么亲切，恨不得跟我成八拜之交。
宗门里的任务执行，法宝灵丹的分配，师父的青眼相加，让我跟师兄弟他们越走越远，十多年的时间，我习惯了昆仑山的生活，可我依旧不习惯那种独自一个人的感觉。
安九黎一笑了之，一手倒茶，一手抚着胸脯，说道：
“只要这里能安之若素，就无所谓自己一个人。”
他坦然笑着，说道：
“如果你真的留恋热闹，享受灿烂时光，那可能是一种偏执，你知道吗？人的热情，有耗尽的时候，有一个人陪你疯陪你笑，满足你所有的情绪需求，那么，你会在不经意间慢慢的形成依赖，我等修道之人，不可如此。”
“你说的， 我都懂，我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心里有个疙瘩，怎么都解不开。这会不会变成我的心魔？”
安九黎霍然一笑，道：
“有可能，你有执着，必然有心结，有心结就会生心魔。”
“可我是——我是炼气士啊！”王临瑶抬起明眸望着安九黎。
安九黎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往池水边的栏杆旁走去，望着池水中泛游的鱼儿，说道：
“有一句话，说的很好。”
王临瑶的目光移向了安九黎。
“什么话？”
良久的沉默——
微风不燥，远处书院的楼阁映入眼帘，一派宁静。
隔着池水，远处路上两边的垂柳，随风摇曳，倘若这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止，那该有多好！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安九黎缓缓道。
王临瑶放下手中的杯子，缓缓起身，低垂着眼眸，来到水池边，笑道：
“你的意思，我懂，我知道，你的向道之心，比我坚定的多，你可以放下以前的包袱，一身自在的去修炼，我该多羡慕你呢？就像我当初给你那块我的玉佩，我可能就是想以这种方式，给你留个念想，让你能回忆起关于我的一些往事，我害怕你把我忘了， 被人遗忘，尤其是你，会让我觉得煎熬。”
“可如果回忆起来，更为煎熬，那又该怎么办？”说着，安九黎转向王临瑶，两人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安九黎伸出手，拂动她的头发，她无声地低下了头。
“我该把什么东西给你呢？我觉得，我需要你，以前是，现在好像也是，一直都没变过，小玉。”
“如果是这样，那正好，我跟你意见相投。”
王临瑶扑进安九黎的怀中，两人拥抱在了一起。
时间过去了很久，两人说了一些话，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且在意的话，
白天，两人拉着手互诉心意，夜晚，两人同寝一榻，共度良宵。
一个觉得， 心有了归属，就像一艘航行在漫漫长夜里的轮船，找到了灯塔，一个觉得，空泛萧索的生活，能为一个人有了短暂停留的理由。
他的热情，也只有在她面前，能够一览无余地像是花火一般燃烧，而她的柔情，也似那二月里的樱草花一般，盛开在温暖的阳光里。
时间可以淡化所有过往，就像风化裸露在沙岩里的化石一般，过往的旅者，鲜有人会把它跟那碧波沧海联系到一起。
可他们并不在意这些，把彼此全身心地交给对方，像是祭奠那无法挽回的过往。
“扶舟？”
忽然，靠在安九黎肩膀上的她，抬起头来，凝望着眼前人。
“嗯？”
“我要是想起你了，刚好你又不在我身边，那该怎么办？”
安九黎笑道：
“那简单啊，给我来一封信，我回去找你。昆仑山，又不是海角天涯，你怕我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