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铸剑
辗转五六个时辰，安九黎和韩秀秀再次回到澹罗岛，此时嵇仲叔早已离去，有小童带着二人来到一处阁子，登上阁楼，来到一处宽敞的屋子里，屋子里有铸剑的炉子，炉子旁安置着一张桌子，还有很多安九黎没见过的器械，都摆在屋子角落的架子上，欧冶子烧着炉子里的火，这炉子有一人高，有两个小童正在炉子的左右，往炉口内添柴。
“你来了？来得正好，锡矿带来了没有？”
安九黎将自己和胖修士储物袋里的锡矿都拿了出来，有三四块之多。
“这些锡矿不知道足够了没有。”
“多了，不需要这么多，有一两块就够了。”
安九黎还是把手里的所有锡矿都交给了欧冶子。欧冶子从架子上拿下来一个普通的布袋，从里面抓出来一些青绿色的块状物。
“这个就是青晶石，我这里就有，我得先铸造剑身。这铸造剑身需要一段时间，短则几天，长则半月，这期间我必须在这铸剑室里，专心铸剑，这个过程不允许有任何人打搅，还请小友移步，在这澹罗岛等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会再请小友过来，需要将要巨阙残剑里的气机传输到新铸造的剑身上。之后再次淬炼，方能真正炼制出新剑。”
说着欧冶子招呼旁边的小童，让他带着安九黎和韩秀秀去了阁楼后不远处的一间屋子。
安九黎和韩秀秀来到屋子里，韩秀秀有些困了，便回到了墨石当中。
安九黎瞑目感受了一下，这澹罗岛上的灵气很是充沛，怪不得欧冶子会选择在这里隐修，要他是欧冶子，他也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修炼，离群索居，另外又有充足的灵气。实在是修炼的理想之地。
在这里修炼，安九黎完全可以不用墨石，盘坐在蒲团上，安九黎运转大小周天，开始修炼。
入定之后，他基本上感知不到时空的变化，只专注于自身筋脉当中气息的流转。
想要突破小宗师初境，这个过程比他之前修炼要困难的多，现在的他，似乎已经遇到了修炼瓶颈，体内的气息运转畅通无阻，可想要打通下一道窍府却是难上加难。
目前，他尽可能地将自己下一道窍府灌输足够的灵气，未打通的窍府，灵气传输至此，往往会阻塞，窍府就像是一个无底洞，灵气会被吸收，无法穿过窍府。
一连几天下来，安九黎睁开眼，前方站着一个小童，两人四目相对。那小童显然有些局促，结结巴巴地说道：
“前辈，我——我这已经送了好几天的饭食了，每天过来，这桌子上的饭食都未曾动过，我又看你一直在盘坐修行，所以也没敢打扰你。现在你终于醒了，这桌子上的饭食，我现在是收拾拿走呢，还是留着。”
安九黎顿了顿，说道：
“那就留下来吧，刚好我也饿了。”
那小童笑道：
“那前辈稍等，我去热一下菜，马上就送过来，这菜都在放了一上午了，现在也已经凉了。”
“多谢小哥。”
他从蒲团上站起身来，走到屋子外面，此时外面下着蒙蒙小雨，澹罗岛四周临海，雨水比较多，安九黎打坐的这一段时间，偶尔耳边会传来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因为雨水丰沛的缘故，这座岛上的环境一直比较潮湿，这让他有一种粘腻之感。
在屋子外的廊檐下站了一会儿， 小童便又拎着食盒从一侧的走廊里走来。向安九黎这边喊道：
“前辈，饭食我都已经热好了。”
安九黎应了一声，一直到那小童放下食盒，转身离去，安九黎都在望着雨水，心里盘算着这个时候欧冶子的剑应该也已经铸造得差不多了。
铸造一把好剑是需要时间来磨炼的，这个过程相当繁琐，安九黎听说战国时期有一对铸剑师干将夫妇，用了将近三年的时间，为楚王铸造了两把雌雄双剑，可见铸剑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作为和干将夫妇曾经同属于一个时代的欧冶子，铸剑的本领想来也是一流的。他现在也只能一直等下去。
想了想，安九黎又回到了屋子里，坐下来吃了点东西。
第二天有童子来找安九黎，安九黎回到之前的铸剑室里，安九黎进门时，看到欧冶子拿着一柄三尺多长的黄铜色长剑，摸着剑身，仔细打量着。
一见到安九黎进门，欧冶子连忙说道：
“安小友，过来过来，这剑身我已经铸造完毕。”
说着他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张草图，这张草图上绘制着这把剑的原始样貌，具体的尺寸也标注得很清楚。
“安小友啊，这是巨阙剑原本的模样，不同于我铸造的其他法剑，这柄剑成名已久，在相关的记载中不难找出他原始的样貌，我只要按照原来的样貌复刻出来即可，相对来说就容易很多。”
说着欧冶子将那巨阙剑的草图扔在了桌子上，转身笑道：
“不瞒小友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用心地去铸造一把剑了，铸造这柄巨阙剑，我得格外细心谨慎，没办法，这把剑是传世名剑，非比一般的剑，我的招牌很有可能就毁在这上面。”
“前辈说笑了，以前辈铸剑的本事，区区复刻一把巨阙，又有何难？”
“现在不比以前了，我这修为一直停滞不前，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如此花费心力去铸造一把剑，铸剑的功力减退了不少。”
安九黎观摩着剑身，轻轻抚摸剑身，那长剑外表平整，摸上去很是丝滑，不过让安九黎感到费解的是，这长剑的剑刃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锋利，看起来像是没有开刃。
“前辈，这剑身都已经铸造完成，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开刃？”安九黎问道。
欧冶子神情一滞，忽而一笑，解释道：
“小友有所不知，这巨阙剑就是如此，不用开刃。”
安九黎不觉皱起眉头，问道：
“前辈，无论是法剑还是灵剑，如果不开刃，那威力起码要降个三四成，这巨阙剑虽是绝世名剑，可毕竟他也是一把剑啊。 ”
欧冶子整理着桌子上的铸剑剩余的材料，顺手将草图递给了安九黎，安九黎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那上面明确标注着，巨阙无锋，宽三厘。
像欧冶子这样经验丰富的铸剑大家，不可能在巨阙铸造尺寸上出现失误，那实际的巨阙，应该是跟欧冶子说的一样，是一柄无锋的法剑。
“小友也不必决定奇怪，铸剑师这一行里，都知道一个道理，但凡好剑都会藏锋，不可能像是普通的剑那样锋芒毕露。
安九黎暗自思索，好剑藏锋，大概主要是因为像这样的绝世好剑，剑体内的气机本来就很足，另外又有灵气加持。这样一来，剑锋是否开刃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那块残剑呢？”欧冶子问安九黎道。
安九黎连忙从储物袋里拿出墨石来。捧在手里，递给了欧冶子。
欧冶子接过墨石，将一道灵光打在墨石上，紧接着，墨石上灵光一闪，显出一个人影来，正是韩秀秀。
“前辈有何吩咐？”
“姑娘你是这巨阙的剑灵，想来对剑内的气机了解甚深，我需要你帮我一起把这残剑当中的气机引出来，注入到铸造的剑体当中。
“谨遵前辈之命。”
欧冶子松开手，那块灵石悬停在空中，接着他双手捏绝，将手决打向墨石，一道淡青色气息从墨石当中流出，缓缓流向桌子上新铸造的剑体当中。
韩秀秀也将要一道气息打入墨石当中，以此逼出墨石当中潜藏的气机。
按照韩秀秀的说法，这块墨石是巨阙的剑身，虽然已经残破不堪，甚至看起来都没有了剑的原本模样，就是一块普通的黑色石块。可里面却储藏着巨阙剑的绝大部分气机。
转移气机用了大概有半个时辰，这一块墨石当中，储藏的气机不在少数，想要完全引出其中的气机，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半个时辰后，韩秀秀收起了法力，神色有些疲惫，甚至那身形都开始模糊起来，欧冶子毕竟修为高深，导引气机对他的影响不是很大。
“扶舟哥哥，我先回墨石里休息一会儿。”
安九黎赶忙应了一声，韩秀秀嗖的一声，飞入了墨石，安九黎将墨石重新收入储物袋。望着桌子上气息萦绕的巨阙新剑，问欧冶子道：
“这样就可以了吗？”
欧冶子端起桌子上的灵茶喝了一口，确保自身气力能及时弥补回来，他跟安九黎解释道：
“现在还为时尚早，新剑还需要经过淬炼才能成型，淬炼这个过程，需要保证灵气足够精纯，因此你看看，我灵珠都已经准备好了。”
安九黎看了看远处的灯台上，摆放的不是蜡烛，而是一颗珠子，外表有一层提前设好的禁制。
欧冶子拿起桌子上的长剑，来到了丹炉边，说道：
“淬炼巨阙剑，需要改用真火，才能保证灵珠当中的灵气和气机完全混合，融入剑体当中。这法剑跟灵剑不同，法剑所需要的气机更多一些，而灵剑所需要的灵气更多一些。”
安九黎对炼器这一行是一窍不通，也就跟着欧冶子点头应承。
欧冶子一招手，巨阙剑飞到丹炉上方悬停，接着欧冶子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蓝色小瓶子，打开瓶口的封印，一道火光随之窜出，欧冶子施法，保证火焰从丹炉的底下门洞里窜入，接着便看到那丹炉中火势随之忽然升腾而起，悬停在上方的剑体整个被火焰淹没。
欧冶子收了蓝色瓶子，盘坐在丹炉旁的蒲团上，开始运转气息，丹炉内的火势因此也一直燃烧不绝。
安九黎等了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到黄昏时分，欧冶子还在运气，他觉得这个过程应该会很漫长，所以就在屋子旁边的角落盘坐下来，因为有灵珠在，阁间里的灵气相当充裕，安九黎这一打坐不知不觉又是好几天时间。
他觉察到欧冶子收拢了气息，想着淬炼剑体的步骤应该已经完成，便睁开眼睛，此时丹炉内的真火已经平息下去，悬停在丹鼎上方的长剑看起来色泽比之前要暗淡了一些，表面的纹理也更加的清晰起来。
欧冶子将一道气息打在剑体之上，那长剑忽而旋转起来，一道纯白的光芒随之从剑体内部散出，强大的灵气波动随之波及到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剑体缓缓升起，来到欧冶子身前，他一把将握住剑柄，上下仔细一瞧，并无任何瑕疵，剑体内灵气和气机融合的也很好。
欧冶子转身走向安九黎。笑道：
“安小友，此剑已经铸成。”
安九黎下意识站起身来，望着那柄长剑，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这，便是传说中的巨阙剑了？”他不禁道。
“不错，这便是剑阁排名第三的名剑巨阙。”说着，欧冶子忽然脸色一变，向安九黎解释道：“只可惜，还是不能完全复刻当时巨阙剑的强大气机，毕竟之前的剑体已经毁损，残剑当中也只是保留了原剑的一部分气机。”
“新剑当中的气机，保留了原剑的大概几成？”安九黎问道。
“我已经尽力了，那残剑当中的气机已经完全引出，毫无遗留，这种情况下，也只能保留原剑的七成气机，不过，因为灵珠内灵气精纯的缘故，这把剑内的灵气比之前多了不止一星半点。”
安九黎躬身拱手道：
“多谢前辈。”
欧冶子摇了摇头，将新铸好的长剑交给安九黎，安九黎握着剑柄，感受着剑体内的灵气，这是他用过的法剑当中，灵力最强大的一把，没有之一。
“好剑配好鞘。”说着欧冶子招呼了一声门外的童子，那童子端进来一个盘子，里面是一支笔直的剑鞘，表面倒是很朴素，暗灰色的外表，可安九黎绅士内，这剑鞘内周围的灵气波动很是惹眼。
好剑需要剑鞘的温养，这剑鞘的确配得上这把巨阙剑。
欧冶子一摆手，童子会意，将盘子端到了安九黎面前，他拿起盘子里的剑鞘，长剑入鞘，又扫了一眼入鞘的巨阙。这才问欧冶子道：
“前辈这些时日费尽心力，不知道那所需的青晶石，以及前辈铸剑所需要的报酬是多少？”
欧冶子摆了摆手，说道：
“你带来的锡矿只用了不到一半，如果安小友不想带走，这些锡矿足以偿还青晶石所需要的材料费用，另外我的酬劳，就不用了，咱们之前有言在先，你下棋胜过了嵇仲叔，也算是为我出了一口恶气，在嵇老头子面前，我从来没赢过，说来就让人觉得郁闷。算了，不提这些，走，去楼下我准备了一些酒菜，不成意思，庆祝一番，我铸造了一柄好剑，而你拿到了一柄好剑，可喜可贺。”
说着，两人来到楼下，这里是阁子的第二层，外面风景如画，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敞开的窗户外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吹入阁间，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须发皆白的老者欧冶子，不禁感慨道：
“我在这里百年如一日，安小友你这样的稀客倒是很少。”
“前别还真是选了一个好地方，这澹罗岛上，灵气充足，又是僻静之所，很适合静心修炼。我倒是希望能像前辈一样，可惜时不我与，现在又有诸多事务加身，真是羡慕不来。”
说着安九黎自酌一杯。
“你是书院的巨子，怎么能跟我一样，来这澹罗岛避世！书院弟子是墨翟一脉的传人，小友是书院弟子，修为还能如此出众，倒是让老夫觉得稀奇。”
“其实我并非书院弟子，我原本是道门巫山弟子，偶遇巨子墨言，将巨子之位传给了我。”
欧冶子连连点头道：
“那这里面定然是有不小的机缘。在我看来，墨家巨子墨言为了墨门，耗尽他的心力，历代巨子当中，也就墨言能做到这个地步，他的妻儿，也因为墨门机关术死于道门练气士之手，他一直忍辱负重，说白了，就是顾忌道门的势力， 墨门和道门之间本身并无纠葛，而墨言也不想把自己的个人恩怨升级到宗门层面，这才独身一人前往凉州，拦截乾元真人。在老夫看来，墨言自从挑起巨子这副担子之后，就未尝得一日自在。小友本非墨门中人，却敢于接下巨子之位，倒是让老夫格外佩服。”
安九黎呵呵一笑，说道：
“前辈之言，让晚辈觉得惶恐。我有幸成为巨子，的确是受之有愧，墨老为何会选中我，一个对非攻之术一窍不通的道门练气士担任墨门巨子，我实在有些想不通。”
“你也不必觉得诧异，墨言跟我相识，不算有深交，可我多少还是了解墨家，了解墨言的。墨门自第一代巨子墨翟开始，就以传习非攻兼爱之道做为宗门的主旨。世殊事异，现在道门昌盛，在练气士横行的世道里，没有术法傍身，一个人就很难在江湖上立足，更何况一个宗门。墨门就是如此，隐学弟子势微，不足以支撑起书院的门面，显学弟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非攻之道和机关术是他们擅长的东西，可一遇到道门练气士，那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朝廷自靖武时就挺重视墨家，没多大用，不管是哪个门派，想要壮大势力，说到底，还是得靠自己。他人的接济终究只是权宜之计。”欧冶子道。
这些话，点醒了安九黎，墨言之所以选中自己，并把书院巨子的位置传于自己的原因。
当然，安九黎不太相信墨老一开始就打算把这巨子之位传于他，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阴差阳错的机缘。
“前辈一席话醍醐灌顶，墨老起先把我关进机关盒里，是为了给他的弟子痴山雀报仇，可最后却放了我，我想前辈说的不错，墨老是有显隐两学弟子不均衡方面的考虑，所以才临时决定让我接替巨子之位。”
“墨言不是那等糊涂人，我看他可能早就对你青眼相加，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个人向来隐藏的很深，一般很难让人看透他心里的想法，一个逐出师门的弟子，按常理来说，已经不再是门内弟子，痴山雀死于小友之手，我想其中必有缘由，墨言实在不太可能为了一个痴山雀就要向你寻仇。至于墨言心里如何想，如今他人已作古，这世上已无人知道了。”
安九黎捏着杯子，定神想了想，问道：
“那按照前辈的意思，痴山雀之死，其实墨老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计较，只是想借此把我关进机关盒里，早就想好了让我接替他的位置？”
“墨言此人最是稳重谨慎，必然是知道凉州之行凶多吉少，因此才决定将你收入机关盒里。”
“可我之前一直在巫山修行，出来狩猎也是我临时的计划，何况墨老的凉州之行，毫无疑问，是因为乾元真人，怎么会那么巧合，在我猎兽途中恰好遇到墨老，依我看，这件事里面存在很大的偶然性。”安九黎道。
“所谓偶然，其实只是一种假象。”
安九黎很是不解，他临时决定的出山狩猎，难道事先就已经有人知道了？倒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毕竟在这个以修仙世界里，很多高境界的修士，是他这个境界的修士所无法去理解和揣测的。
安九黎定了定神，见窗外日头微斜，便拱手向老者道别，老者一路送安九黎来到阁楼外，见安九黎御剑远去，消失在天际，这才转身回去。
一路上，安九黎马不停蹄，经过两三个时辰的赶路，安九黎回到了君山听雨轩。
回到听雨轩，安九黎将要巨阙剑放在桌子上，拿出那胖修士的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了一双弯刀，还有一面盾牌。这两样都是中阶法器，这双刀他准备找个时间去当铺里当掉，他一直修炼剑道，用不惯刀，至于这一面盾牌，安九黎倒是有心留下，当时这面盾牌，轻而易举挡下了玄蛟吞吐的火焰，是一件很实用的中阶法器，紧要关头倒是能用来防身。
安九黎捏了捏储物袋，里面似乎还有东西，取出来一看，是之前胖修士从玄蛟身上取下来的两片鳞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