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非攻之道
“君山平常都会处理一些什么事务?”安九黎问道。
“君山的七位长老,除了南郭长老以外,其他的长老都不在书院里,他们分散在宁国的各个州郡,各自带领弟子,传扬非攻之道,制作机关器械,隐学弟子一般都留在书院里,当下时局,宁国境内,宗门林立,我们郡山书院的领地时常遭遇到侵犯,各门各派,都盯着君山这块肥肉,一个不小心,君山就可能有倾覆之危。”
“我懂了,显学弟子跟随长老外出,研制机关术,宣扬非攻之道,隐学弟子都留在山中,守着这份祖业,包括地下机关城,更是墨家命脉所在,是这个意思吗?”
陈雨作为魔门七十二门徒当中的首徒,在很多事情上,他看的都很透彻,更为难得的是,这位墨家最为出众的隐学弟子,愿意尊称安九黎为先生,尊奉他为墨门巨子。
“墨门自墨翟创教以来,到如今,已过去了两千年,墨门的经久不衰,跟墨家机关术有着很大的关系,我从前代巨子墨言那里得知,墨家跟儒门的一些渊源,这二者同出一脉,可各自的发展却走向了不同的道路,按照前代巨子的说法,不能意气用事,必要时摒弃前嫌也未尝不可,这个,陈雨,你怎么看?”
陈雨笑了笑,凝神思索良久,斟字酌句地说道:
“这个很好理解,道门和阴阳一派,也是同出于一脉,阴阳一派弟子大多都聚集在稷下学宫,不乏佼佼者,那个修炼两仪剑道的邹衍就去了无过崖剑阁,接替了林月晚的阁主之位。这样的例子很多,道门三山,有很多修为高深的长老,都是阴阳一派的弟子,可见阴阳一派别跟道门不分彼此,儒门和墨门,以弟子愚见,其实完全可以效仿这两家,合作也好,各自为营也罢,总之,只要不相互攻讦,就很难能可贵了。”
安九黎凝神聆听,他的见解,其实跟墨言的看法如出一辙,陈雨之所以能成为墨门七十二门徒首徒,这里面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说的很对,这些听墨老说过,墨门有很多对手,可真正的敌人在于墨门内部,说白了,墨门要图在宁国能长久的立足,还是得靠着自身的非攻理念和机关术,这二者,一文一武,是墨家的左膀右臂。原先的布局没有什么问题,墨家不比道门,主要以修行作为目的,墨家发展的核心,不在于像你我这样有点儿修为,却对非攻之道一无所知的隐学弟子,而是在那些精解非攻大道,通晓机关术的显学弟子。我们这些人练气士的存在,实际上,就是为显学弟子保驾护航用的。君山书院想要在宗门林立的宁国谋求立足,我们这些练气士就得出力,包括我这个新任的巨子。”
陈雨颔首,说道:
“儒家圣人尚仲,创立了儒教,当初更是以自身的浩然之气,挽救了那只奄奄一息的火翼麒麟,这一举动,延续了中原道统,以至于后世王朝如何更迭,也必须把尚仲作为至圣供奉起来,除了儒门一直沉醉在经国济世的大梦里,其他学派都清楚,儒教之所以昌盛,无非是窃取中原道统,道门自伏羲创立先天八卦,开凡人修行之门,真正意义上地开启了中原道统,儒教后来居上,当然,尚仲为儒教的贡献有目共睹,可不可否认,儒教如今的做法,的确是有些得意忘形,我们墨门,之所以和儒门走上了不同的路,际遇是一方面,更多原因,是因为墨门非攻之道,不齿于墨门弟子做出这样的事,并非墨门没有像尚仲这样的圣人。”
安九黎呵呵一笑,说道:
“这些都是往事,宁国以道儒释三教立国,墨门跟儒家的恩怨,现在是时候一笔勾销了,我自小生在长安,于佛门略有所知,后来又听说宁国有三山一宫两禅院之说,这两禅院,就是昭宁寺和文殊院,昭宁寺我去过几次,那里的香客络绎不绝,佛门自西域而来,却能在宁国站稳脚跟,这已经不是道不道统的问题了,所以陈雨,如果只局限在中原道统这一点上,很容易把我们带进一个误区,眼界也会越来越狭窄,宁国的士子,只能是儒生,现在是,以后也会是,这跟儒门积极出世有很大的关系,道门练气士代替不了,我们墨门弟子更不可能取而代之,佛门的立足,实际上也没有抢占道统之类的,很多事情,很难有一个定论,不像墨门的机关、道门的术法。也正是因为各家的争相攻讦,才使得佛门落户中原,给人们吃了定心丸。”
“先生所言倒是鞭辟入里,陈雨自愧不如。”
安九黎摇了摇头,继续道:
“陈雨,你久在书院,其实外面很多人,很多时候,怕的不是战乱生死,是死后亦不能安心,有一个成语,叫死不瞑目,其实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佛门的佛法,说到底,就是迎合了这个心理,它不光让你活着的时候安心,还能让你死后安息,这一点,你不得不去佩服,至于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佛法本来自西域,我们无从考校,儒教自尚仲开始,就提出说非攻之道,太过于理想,假若我们现在平心静气地接受这个偏见,把它当作正见,你仔细揣摩揣摩,到底有没有道理。”
安九黎脸色如池水一般平静,陈雨思索良久,转头看了安九黎一眼,一脸认真地说道:
“太过理想,或者太过保守之类的,都是外界对墨门的一些偏见,可如果当作正见,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可也有以偏概全的嫌疑在里面。”
安九黎蓦然一笑,说道:
“总之一点,外界的声音,不能不听,也不可全听,不听,容易让自己闭塞,最后与外界脱节,可全听也不好,容易被他人的想法左右,失去主见。权衡二者尤为重要。”
陈雨拱手道:
“先生之言,陈雨谨记在心。”
安九黎站起身来,来到亭子边的栏杆旁,望着池面,说道:
“陈雨,宗门除了南郭长老以外的六位长老,他们都在哪里?”
陈雨一一道:
“除了南郭长老驻守书院以外,杜若龙杜长老在长安,黄文江黄长老在剑南道遂州,廖明秋廖长老在江南道永州……”
安九黎一一细听,将这些都记在了心里,如果以后要在书院里一直待下去,那就必须对书院里的七位长老熟悉,以后免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至于这些长老好不好相处,安九黎想着以后多交往,大概就能知道他们的秉性,所谓日久见人心。他现在刚到君山,对这里情况很陌生,只能慢慢来,急不得。
听陈雨汇报完,安九黎坐在栏杆上,笑道:
“这些你都不用看卷册,脱口就能一一列举,想来一定是下了一番功夫,像这些关于君山弟子分布的资料,还是得有劳你给我多送些过来,尽量是越多越好,包括君山目前领地的概况图,君山的几千年的发展资料,等等,要齐全。”
陈雨奉命,见安九黎像是还有话说,便侍候在一边。
“先任巨子陨落的消息,现在就可以放出去了,至于我继任君山巨子的消息,也没必要隐瞒。眼下我刚来君山,可能需要面临很多困境,而且目前我对君山的状况了解不是很多,慢慢来吧,再浑的浑水,摊上了,总是要趟过去的。”
“先生继任君山巨子的消息,我刚刚已经命山里的弟子,飞速传书于各分盟,现在他们应该都已经得知了。”
安九黎沉着脸,喃喃道:
“希望这些分盟的盟主听到我入主君山的消息,能心平气和一些。”
“墨门的门规向来是各家当中最为森严的,墨家的门规关于巨子一章里,明确规定了,持有地下城钥匙者,即是墨门巨子,见钥匙如见巨子。这一点,先生大可放心。定然不会发生意外,先生的钥匙,是先代巨子亲手所授,那就更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分盟的盟主不可能不遵守门规,反来责问先生。”
安九黎一听,这门规似乎不合理。便问道:
“那要是如乾元真人那等贪慕地下城宝藏者,得到了钥匙,君山书院是不是也要尊奉其为君山巨子?”
陈雨淡然一笑,说道:
“我们君山弟子,只听从巨子的号令,钥匙的移交,就意味着君山易主,巨子不同意,君山所有弟子自然不会答应,外人想要得到钥匙,可能性微乎其微。”
安九黎也为自己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而汗颜,说道:
“也是,钥匙是死的,人是活得,这要是必然不可能落入外人之手,可我想不通,我一个道门弟子,墨老为什么会相中我,让我来做这君山的巨子?”
“先代巨子定然有他的考量,我们这些做弟子的,也只有竭力扶持先生,才对得起君山对我们的栽培。往后,先生只管放开手去做,我们这些君山弟子,必然誓死跟随。”
安九黎从栏杆上站起身来,说道:
“有你这一句话就够了,我还想着来到君山,想要坐上这巨子之位,要大费周折,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谢谢你。”
“先生不用客气。”
安九黎笑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去忙吧,别忘了我刚才说的,把所需要的资料找人给我送过来,我好参详。”
陈雨应承着退出八角亭,转过庭院,消失在了拱桥的另一边。
安九黎松了一口气,往前方的庭院里走去。
来到房屋,安九黎打开一路背来的行礼,一一清点。除了安思云收拾的一些自己常穿的衣物以外,还有些他从安府带过来的修炼书籍,这还是当初他去御史台,问左密讨要来的,这些书籍在他修炼当中帮助不小。
他把包袱里的东西清点出来,放在了架子上,收拾了一会儿,发现包袱里的东西太过琐碎,也就只收拾了一些自己常用的,把包袱扔在了架子的最底层。趁着资料还没有送过来,安九黎在床榻上盘坐下来,开始运转周身气息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