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美人休闹
朱栏里铺着红毯,分上下三层,中间由楼梯连接。
场地由下层向上,依次变得狭窄,往台上看,那最上层的场地,大概也就一个卧房的面积,左右两边楼梯各挂着两排红灯笼,直通楼上。
在第一层宽阔的场地里,有十几个穿着抹胸绿纱裙的女子手中各抱着一面琵琶,在一张两丈有余的长凳上坐下,左右腿交叠,修长而洁白的双腿透过纱裙隐约可见,置琵琶于膝上,揉拨琴弦,暗转秋波。
“不得不说,这青楼还真是好地方。颜如玉在朱栏里,劝君莫向书里求。”
李剑山喝了一口酒,饶有兴致地说道。
“好好。”
周围响起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绿裙女子踩着碎步散开,安九黎往楼上望去,只见一红袍女子跨过楼上朱栏飞身而下,裙带飘舞,风姿卓绝。
红袍女子落在上层朱栏内,一袭白色纱帐随之落下。
女子坐在瑶琴前,随着两边香炉升起袅袅的烟云,女子轻拂琴弦,幽幽似山谷风声一般的琴声传来。
她便是这祁音坊的花魁,玉娇娘。
李剑山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台上,放着桌子上的好酒不喝,从怀里取出他的酒壶,兴致盎然地喝了一口。
嗑着瓜子、一脸平静的安九黎似乎对眼前的场面并不感冒,在他平静的外表下,灵识却在疯狂跟踪那股陌生的气息。
借着窗外黯淡的灯光,瞭望雾气朦胧的江面,渔舟火光点点,楼下巷道灯火如昼,而在灯火未见之处,夜色伪装之下,藏着某个气息强悍的武者,不,应该不止一个。
安九黎看了看身后,角落围坐在一张八仙桌上的几个男子。穿着白色兽皮大氅,发式奇异,淹没在扰攘声里,不动声色地夹着桌上的菜,互相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除了在桃花坞见过的两个人在其中,安九黎还特别注意到一个人,此人身着白色圆领长袍,金冠束发,面容俊朗,气质脱俗,手持一柄工艺精美的折扇。拍着胸口,神情陶醉地望着台上。
“李大哥,这花魁修为在什么境界?”
李剑山随口道:
“大周天,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
看来自己连台上这个柔弱女子都打不过。
心里暗骂了一句,抬眼一看,那女子如飞天神女一般跨过勾栏,裙带飘舞,袖落香麝,栏外众人一阵惊呼,为之倾倒。
女子飘过众人,不偏不倚落在白袍男子腿上,白袍男子一脸温存,一手揽住女子纤细的后腰,一手轻挑女子下巴,羡煞在场众人。
安九黎并非道门六根清净的李剑山,他也羡慕,可又看对方脸上施粉有点厚,脸型略显方了点,想来卸了妆也就一般姿色。
祁音坊楼顶黛瓦之上,四五个身着黑袍、腰悬佩刀的男子站在屋檐上,望着远处朦胧的夜景。
忽然一道猛烈的气息从小肆方向摧枯拉朽而来,如同一波气势汹涌的海浪。
“列阵!”
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大喝一声,拔出腰间佩刀,排列出一个叠罗汉似的阵型。
顿时周围蔓延一道气息,如同一把大伞倒卧在前方,将那阵波浪硬生生挡了下来。
“不好,是神羽司紫殿。”
为首的黑袍男子提醒众人。
迎着朦胧的雾气,江面之上,一道火光如同飞矢破空而来,停在空中。腹背受敌的黑袍众人一阵惊愕过后,在火光的映照下,辨认出对方是神羽司红殿武承漠。
只见此人身形纤瘦弱,神态阴柔媚气,一张阴沉的脸上布满杀气。
“呵,又来搅弄我的好事。”
其声音难辨雌雄,像是布帛撕裂开的声音。
“别废话,先结果了他们。”
紫殿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说道。
红袍众人变换形,那膀大腰圆的大汉飞身而起,其余人则按照八卦各门所在位置分散列开。各自抽出腰间佩刀。一时间气息鼓动,在周围形成一层密不透风的屏障。
安九黎放下手中的瓜子,神情紧张起来,不觉直起身子,两手放在膝盖上,努力感知着外面的气息。
“来来来,到我这儿来坐一坐。”
玉娇娘从栏外红毯往台上走去,一路上许多痴汉流着哈喇子伸出手挽留,可惜这位长安最红的艺伎丝毫没有动心,一脸沉醉的笑容,莲步轻点,走上台去。
紫红二殿各自捏诀施法,破开红袍众人所设护阵,顿时红袍众人一窝蜂散开,分两队前后迎敌。
只见武承漠祭出一个红色葫芦,那葫芦在空中暴涨,从中飞出的两道光芒触到房瓦血光一闪,变成两个体型足有两丈多高的巨型蜈蚣,无数条腿随着扭动的身子沿着屋檐爬去。
夜色渐浓,巷道里几乎不见行人,只有一排排绘着精美图画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黑暗里,一片电光火石,楼顶间飞窜如鬼魅的影子随着刀光剑影的晃动,发出劈里啪啦的兵器碰撞声,
随着巷道尘埃飘起,一个黑袍男子从楼上重重摔下,血水从他脖子伤口处涌出,登时染红一地的落叶。
接着又有两三个人从楼上摔到地面,稀稀拉拉路过的人一见这场面,吓得连忙四处躲藏。
如五月暖阳般舒缓动情的琴声在祁音坊悠悠回荡,在场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们不觉闭上了眼睛,一脸享受地品味着音律间流淌的温暖。
在他的灵识里,那些气息忽远忽近,如同热锅上滚动的水珠,直到气息逐渐减少,再减少。
街道上巡防的金吾卫很快察觉到了异样,循着忽闪而过的刀光,一队身着甲胄的卫兵不一会儿便赶到祁音坊附近,查看了倒在巷子里的死者,连忙抽出腰间佩刀,踩着错落有致的屋檐登上楼顶来。
武承漠寻机甩开身形壮硕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一颗通体透明的珠子,抛向空中,手中飞快捏诀,打向壮汉,珠子一点血红蕴化开来,如同朱砂浸水一般,迅速将整个珠子染的火红。
涨红的珠子燃烧出滚滚黑烟,化作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骷髅巨头,朝着壮汉鲸吞而来。
眼看手下已死了大半,男子恨之欲绝,手持长刀脚踏屋脊愤然而起,朝着骷髅头一刀砍去。
突然,一束银光如流星一般自远处飞来,在半空中化作一把锋利长剑,如箭矢中靶一般横穿骷颅而过,嘶哑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上空,闻之令人胆寒。
骷髅头化作一股浓烟回缩珠内,那原来通体火红的珠子霍然失去光泽,武承漠一脸惊诧,连忙将珠子收了回来,往祁音坊方向望了一眼,便紧握手中珠子化作弧光一眨眼出现在祁音坊楼顶上方。
听着耳边如山泉瀑布般紧凑激昂的旋律,武承漠眯眼沉思。
“李大哥,你刚才袖子里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了。”
“有吗,我怎么没发现。”
安九黎一提醒,李剑山连忙甩动袖子往里探看。
昨天安九黎听桃花翁说过,李剑山袖里藏有七分剑气,便猜外面气息骤减大概就是他刚才出手的原因,可这家伙竟然在这装糊涂,真是让人有些无语。
“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浮在屋顶上空的武承漠低吟。
楼阁内,白纱帐里,一声轰隆隆响动,随之,白色纱帐被一股浓烟冲开,台下众人以为玉娇娘又有新的节目,
谁知浓烟散尽,从里面爬出来一只呲着尖牙的蝎子,足有两丈多高,顿时台下公子哥各个吓得屁滚尿流,有人摔倒也顾不上避让,在楼梯间像倒豆子一样跌的跌爬的爬。
“哟,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蓝苹儿甩着手帕慢悠悠地向楼梯上走去。
“啊——天呐。”
蓝苹儿两手捂住嘴巴,一声大叫。
跟昨天看到桃花树时的表情一样,可这一次她眼里只剩下了恐惧。
那妖兽听到蓝苹儿惊叫,缓缓转过庞大的身躯,灯笼大的眼睛,杀气腾腾。
蓝苹儿转身拔腿就跑,一溜烟儿跑出祁音坊,在空旷的街道上一边跑一边大喊:
“有妖怪,有妖怪。”
那妖兽一跃而起,向楼梯口追去……
这祁音坊不比外边宽敞地带,再者由于蝎子体型实在过于庞大,结果就硬生生卡在了楼梯口,一时间出又出不去,退又退不出,只能在那儿甩着尾巴干跳蹿。
楼外武承漠一手扶额。
“蠢货!”
他长叹一口气,翻动手掌,将一股真气打入蝎子体内,蝎子体内气息瞬间大增,这才腾出身位,朝着安九黎所在方向袭来。
李剑山端起一碗酒,神情自若地喝了下去。一转眼的功夫,蝎子已是近在咫尺。
就在李剑山寻机要出手时,忽然角落刀光一闪,说时迟,那是快,五个人五八刀早已落在妖兽身上,那妖兽是通过特殊材料祭炼而成,皮糙肉厚,一时竟不能将其降伏,反之令其更加狂躁,转动尾巴刺向其中一人,那人躲闪不及,负伤而退。
刚才怜香惜玉的公子哥,忽然将手上折扇抛出,那扇子在空中展开,带动一道气息,扇子未至,气息早已杀向妖兽,
气息如同一柄利刃,切入蝎子庞大的身躯内,随着一阵沉闷的响声,蝎妖倒在朱栏外。
那公子哥朝着空中招手,扇子如同转动的轮盘一般回到公子哥手中。
一碗酒入喉,往扇子上看去,只见一只正常大小的蝎子一动不动地趴在扇面上。
“美人——休要再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