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越
宁国长安城安府内,宅子里传来女人啼哭的声音。
床上躺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
坐在床边抹眼泪女子冰肌玉骨,体态婀娜,模样极惹人疼爱。
郎中诊完脉,连连摇头,站在一旁的老妇人连忙问少年的情况。
“令郎本来就身体虚弱,加上这次严重摔伤,只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这话如晴天霹雳,老妇人神色黯然,向后跌了两步,勉强站稳。
和郎中道完了谢,老妇人凑上前抚摸起了少年的脸颊,仿佛他已经苏醒过来一般,低声呼唤着少年的名字。
“九黎,九黎啊。”
床边的女子抱着老妇人,两人一时间痛哭在了一起。
“他是为了救我才……”女子哽咽地说道。
刚送走郎中的男子一回到了房中,就站在堂屋里怔怔出神。
“这也是我儿的命啊。”
男子头发半白,神情肃然,他正是这安府的主人。
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便是他的儿子。
这苦命的儿子打小多灾多难,别人家的孩子活蹦乱跳的年纪他只能在病榻上度过,三岁那年,儿子第一次下床,跌跌撞撞地走了一小段路,激动的他是老泪纵横,这么多年过去了,回忆起来依然历历在目。
“想我安某十五出家门,二十岁恩科高中,不想老来丧子,以至绝后,真是愧对我列祖列宗。”
浑浊的眼睛逐渐愈加浑浊,老人长叹一口气,向无常的世事妥协。
周围除了哭声,格外的安静,时间仿佛凝固,在凝固的时间里,他们的悲恸仿佛冻结的冰块,久久不曾化开,直到一声咳嗽打破了沉重的氛围。
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原本微弱的呼吸急促起来。慌的妇人和女子连忙上前查看。
“扶舟,你终于醒了。我苦命的儿啊。”
老妇人一边哭一边拉着少年的手贴在脸上。仿佛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溜走了。
“这是哪儿?”
这是少年昏厥以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傻孩子,这是在家里啊。”
想想儿子从小体弱多病,她亲自为儿子熬药,不知道熬烂了多少个药罐子,眼看着有了好转,却不想出门游玩,坠落山崖,摔得不省人事。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转找苦命人啊。1
病床上的人不再言语,重新闭上了眼睛。
“儿子,想吃什么跟娘说,娘这就给你做。”
妇人含泪说出这句话,心里埋着不知道多少苦楚。
“我这是在哪里。”
说着,床上的少年双手撑着床面,艰难地坐了起来。慌得女子连忙上前搀扶。
“茉语,茉语,这是在哪儿?”
少年一下抱住女子,这个芳容秀美的二八少女并未挣扎,任少年紧紧抱住,眼里却止不住地流泪。
不是少年莽撞,而是他认错了人。
出了车祸掉入河里的文渊当时正处于生死之间,他看到无数星光朝着自己涌来。如同一条奔涌的长河,随着意识的减弱,星光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感觉自己穿过了一道光幕,随即失去了任何知觉。
再次睁开眼睛,他就莫名其妙地躺在了病床上,周围是复古的建筑和穿着宽袍大袖的人。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他认识的人——沈茉语,可她好像并不认识自己。
文渊思前想后,把事故的发生和所看到的画面联系在了一起。
我穿越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试着捏了一下自己的腿,疼的要命,他这才确定这不是在梦里,而是铁打的现实,他真的穿越了。
文渊平常特别喜欢科幻类电影杂志,据他所知时空间存在可以连接不同时空隧道,叫做虫洞,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时空破碎,连接平行世界的虫洞会被强行贯通。
难道说这就是自己穿越的原因?
一时也不好判断,可既然已经这样了,没什么别的办法,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闭眼冥想,似乎他还拥有这具身体主人以前的记忆,将之前的记忆融合,他确定了这具身体主人的身份,名叫安九黎,字扶舟,自小体卧病在床,父亲在朝为官。家里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他是父亲安知礼唯一的儿子。
他之前他抱住的女子也不是沈茉语,她叫王临瑶,自小在安府长大,和安九黎从小青梅竹马。
因为昏迷过久,身体胳膊有些发麻,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准备下床。可左腿小腿处袭来一阵剧痛。
调动安九黎之前的记忆,原来前几天和王临瑶一同山里游玩,被猛兽袭击,他为了救人,独自引开猛兽,最后被逼落悬崖。
即便腿脚不便,他还是克服自己,强忍疼痛下了床。
安知礼怎么看儿子都不像要不久于人世。虽然面色还是憔悴,但那股子精气神却异常有生气,便连忙叫人把郎中追回来再看看。
诊完脉,这位前宫廷御医啧啧称奇,他为少年治了这么多年病,从未见脉搏如此浑厚平稳过,这让本来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安之礼喜出望外,连忙请了郎中上座,拿出上好的青茶款待。
高兴归高兴,可总觉得儿子哪里不一样,言谈举止,行为习惯和以前大相径庭,以前的安九黎安静沉闷,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屋子里看书,偶尔去附近的昭宁寺找老僧下棋,可如今的儿子,满眼的好奇,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二老皱起眉来。想来是前番遇险,受惊过度,因此也就没放在心上。轮番劝慰了几句,也都各自去忙了。
少年起床走到屋子外,他很显然还不能接受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想着是不是有人编排自己,在屋子外四处观望,放眼望去,都是古代建筑,他这才勉强相信自己是真穿越了。
屋里的王临瑶跟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个魔怔了的人,想要劝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把刚倒的一杯水递给他。
“那个,少爷,你在说什么?”
安九黎忘了旁边还有个酷似茉语的姑娘,王临瑶,这个从小就照顾自己的丫鬟。
“少爷,你当日在山里为了救我舍生忘死,我就不该躲在你后面,让你冒那么大的险,幸好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夫人和老爷了。”
在安九黎的记忆里,这个叫做王临瑶的女孩是安知礼在昭宁寺门口捡到的,那年寒冬腊月,漫天大雪,安知礼经过昭宁寺门口,听到有断断续续的婴儿哭声,循声看去,雪地里有一个红绸棉布围起来的襁褓。旁边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行脚僧。他似乎是在临时照看那个孩子。
安知礼虽然在朝为官,但他笃信佛家善言,没有多想就收留了那个孩子,当时安知礼抱起那个孩子,襁褓里掉落一块玉佩,上面镌刻着三个字,那三个字后来便成了这个女孩儿的名字。
那块玉佩看上去材质不一般,至今王临瑶都把它带在身上。
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任何危险,那个单薄瘦弱的女孩总是站在安九黎的前面,天冷时她为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安九黎加衣,生病时她第一个跑去告诉老夫人,四处找郎中抓药。
在安九黎的记忆里,每到此时,身为七尺男儿的他,总是无比痛恨孱弱的自己。
前不久两人在山里遇到一只一丈多高的蝎子,这一次,他没有躲起来,代价是被逼得跌落了悬崖差点殒命,可他并不后悔,他内心感到踏实和欣慰,这一次,他终于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不惜代价地保护了他所在意的人。
安九黎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就一些咒语之类的。”
“可是少爷,我上次去昭宁寺送点心,他们的咒语不是那么念的。”
少年有些无语,不再搭理身边的丫鬟。
王临瑶从屋子里端出一杯水,送到了自家少爷身边。
“昏迷了这么久,渴了吧,喝口水。”
少年把水杯接了过来,喝了一口,见她长得跟沈茉语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真的不是茉语?”
王临瑶摸着脑袋有些不知所措。
“沈茉语,是谁啊?少爷,你是不是发烧烧昏头了?”
看她神情严肃认真,不像是说谎。少年便不再追问。心情有些烦躁地往屋子里走去,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望了一眼院子外回廊顶上的碧瓦,他表情凝重。
这突如其来的穿越太过出人意料,之前他在电视剧和小说里见过主人公穿越相关的桥段,没想到这种离奇的事有一天会切切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心里有些茫然,又有种死而复生的庆幸感。
他需要一些时间去接受这个现实。
女孩儿就安静地待在少年身后,瞪着眼睛既小心又好奇地打量着起死回生的少年。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走到少年眼前说道:
“我去拿一盘酥饼过来,睡了这么多天,肯定饿了。”
还别说,腹中的确有饥饿的感觉。
关上门,王临瑶转身去了厨房。
她总觉得少爷变了,变得有些陌生,以前那个有些内敛的少年一身书生气,仅仅几天,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好在他总算醒了过来,躲过了鬼门关,又回了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