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2早就没了
已经晚了。
白帆开口的那刻,流浪汉将石头狠狠砸在殷靖南脑后。
沾血的石头掉落在地上,流浪汉耗尽了力气,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殷靖南高大的身影晃了晃,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无力地朝白帆扯了扯嘴角,软倒在地上。
“殷靖南!!”
白帆冲过去,将殷靖南的上身抬起来靠在自己怀里,触到他后脑的时候摸到了一手的血。
还有更多温热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殷靖南的后脑淌出来,湿透了他的衣服后领。
白帆冷静地用沾满鲜血的手从外套口里拿出手机拨了救护车的电话,并且跟接话员讲清楚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如果忽略他言语中的颤抖,恐怕别人真的会以为他一点都不在意。
殷靖南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可血液流失太快,睁着眼对于他来说已经很疲惫了。
躺在白帆怀里的角度正好可以看清他眼底的水光,殷靖南突然有点开心,看来白帆也不是一点都不关心他的。
“别……别担心……”
“我……没事的。”
白帆闻言抬起头深吸了口气,将翻涌的泪意忍回去,“谁担心了。”
“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死了,我不想欠你的。”
殷靖南知道他是在说假话,虚弱地笑了笑,“……我不会死的。”
“你死了也无所谓。”白帆硬声道。
殷靖南越来越觉得没力气了,忍不住闭上眼睛。
“嗯。”
白帆察觉不对,低头看去,心脏绷了起来,“殷靖南……”
殷靖南静静合着双眼,没回复。
白帆右手紧紧捂着殷靖南受伤的后脑,作为医学方面的研究者,他深知失血过多会造成死亡的机率有多大,睡着了就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白帆慌了,“殷靖南……你别睡。”
“殷靖南!!”白帆用力晃了晃他。
殷靖南本已陷入半昏迷,被迫睁开眼睛,微弱道,“你好吵啊……我想休息一下,都不行吗
“不行,你要是敢睡我就扔下你走了。”白帆红着眼道。
殷靖南笑起来,语气还颇有几分愉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那么霸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白帆道。
殷靖南不知想到了什么,缓慢地转动视线望着上方,半瞌着眼笑道,“是啊……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以前我一回家……你就出来迎接我。现在我跟在你身后跑,你也不愿意回头看我了。”
白帆:“这种时候就别说这个了。”
殷靖南沉默许久,眼角划出泪水,“……要是我今天真的出点儿什么事儿,你能原谅我吗?”
“我说了,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不爱就是不爱了。”白帆冷淡道。
殷靖南痛得厉害,身上也冷得厉害,说话时牙关都开始打颤,“可是我跟林艺……真的什么都没有。”
“不关我的事。”白帆道。
殷靖南的声音时轻时重,“如果你还是小言就好了……那样的话,只要我努力,就还有希望……”
“……不像现在。”
“好像再也没有可能了……”
见殷靖南脸色苍白如纸,白帆心中隐痛。
“别说了。”
“嗯。”殷靖南应他。
"我有点累先睡一会儿。”
这回是真的困了,白帆怎么叫殷靖南都叫不醒,好在救护车来得还算快,一到医院殷靖南就被推进了急救室。
白帆给方琰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今晚不回去了,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等。
他很少体会到这种焦心虑肺的感觉,作为小言的时候倒是常有,可作为白帆的这十几年来几乎没有,仅少仅少的那几次都是因为亲人。
白帆不得不承认,殷靖南对于他而言是特殊的存在,即使他心里一直在逃避。
小言是白帆生命里最灰暗的时刻,却也是永远无法割舍的。
抢救足足花费了四个多小时,殷靖南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0点了,好在情况不算严重,输血后生命体征就稳定了,只是有轻微脑震荡。
白帆守在床边一夜没睡,他怀着孕,身体有点撑不住,天蒙蒙亮的时候忍不住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殷靖南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脑后传来剧烈的疼痛,而眼前温馨的场面将他的疼痛暂时抚平了,伸出手摸了摸白帆柔软的发。
没一会儿白帆就醒了,直起身看向殷靖南。
“你醒了?”
殷靖南身子微僵,“……你昨晚一直守在这儿吗?”
“嗯。”白帆道。
“别多想,你是因为我受的伤,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在你伤好之前照顾你。”
“不想欠你这个人情。”
他不说还好,一说话就令殷靖南觉得难受,“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定要用人情来衡量吗。”
“我们之间本来应该没有关系了。”白帆道。
殷靖南苦笑,“也是。”
“本来应该没有关系了。”
白帆低声道,“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没关系,举手之劳,就算是看到陌生人被欺负,我也会去帮忙的,更何况是你。”
殷靖南别开眼望向别处,哑道。
“你走吧,我不需要人照顾。”
白帆放在双腿上的手微微收紧,片刻后站了起来,“那你保重。”
殷靖南没看他,“嗯。”
在床边站了两秒,白帆抬腿往外走。
殷靖南扭头去看,眼角早就红了。
人都是要体面的。
他也要。
门被合上。
将殷靖南的希望也一起带走了。
孤身在床上躺了许久,殷靖南觉得口渴,撑着身体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探身去拿床头柜上早已冷掉的水,放到唇边一口气饮尽,放杯子的时候没拿稳,杯子掉在了地上,砸得粉碎。
下一刻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白帆神色慌张地冲进来。
四目相对。
双方都愣住了。
殷靖南率先回神,眼底出现笑意,抑制着激动问,“……你没走啊?”
白帆抿唇。
他是想走的,可是又不放心,跟个傻子似的在外面站了许久。
见殷靖南没事,白帆开始懊恼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转身就要离开。
“帆帆!”
殷靖南急了,掀开被子下地追上去,可身体太过虚弱,昨晚到现在都未曾进食,眼前一黑就摔在了地上,下意识用手去作为支撑点,散落在四处的碎瓷片深深嵌入掌心。“嗯……”
白帆听见动静下意识回身,皱着眉冲过去扶殷靖南,“你不是说不需要人照顾吗。”
殷靖南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低低道,“其实是骗你的。”
“……我想你一直陪我。”
后面那句话很轻。
白帆听见了也当没有听见,冷着脸扶着殷靖南在床边坐下,“都这样了还敢乱动,躺好。”
殷靖南半点脾气没有,乖乖挪动身子躺回去,只是右手受了伤,他没法儿用,动作就显得吃力起来,血从他松松垂着的手心里飞快滴落在被子上。
白帆看得心头发紧,“手打开给我看看。”
殷靖南犹豫了一下,没动。
“绐我看看。”白帆重复了一遍。
殷靖南这才慢吞吞地抬手打开手心。
好几块儿碎片扎在上面,看着都疼。
白帆眉头拧得越发紧,按下床头的呼唤铃。
医生来得很快,处理起来也很是迅速,好在伤口虽深,但面积不大,不需要缝针,只是近期不能沾水了。
以殷靖南的条件,请个十个护工都不在话下,不愁没人照顾。
白帆完全可以直接走的,可内心牵扯着就是无法离开,毕竟对方是为了他才变成这样。
医生走后,白帆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疼吗。”
殷靖南摇头,笑道。
“就是有些饿。”
白帆点头:“我订了餐,晚点就会送来。”
殷靖南偏爱中餐,白帆订的是唐人街一家挺有名气的江浙菜,东坡肉,西芹炒軌鱼,土豆牛肉,清蒸大闸蟹等等好些菜。
本来殷靖南有手有脚,头受伤不妨碍吃饭,偏偏就在刚才手残了,残得还是右手,这下吃饭连筷子都拿不稳,稍微用力就疼,只好用左手。
用左手更糟糕,夹起的菜还没到嘴里就掉在桌子上,连续几次过后,白帆不禁抬头看殷靖南。
“我喂你?”
殷靖南不想麻烦他,拿起手边的勺子,笑道,“我用勺子就行了。”
白帆点头,见殷靖南能适应,低头继续喝粥。
怀孕前三月总是胃口不好,热腾腾的南瓜粥暖胃。
“你怎么光喝粥不吃菜啊?”殷靖南察觉他的异样。
“喜欢。”白帆头也没抬。
殷靖南想了想,用勺子舀了一块儿香甜软糯的东坡肉放到白帆的碗里,“你太瘦了,要多吃些。”
油腥味儿一下子就窜进白帆鼻间,他脸色立刻变了,捂着嘴朝一边干呕起来。
殷靖南懵了,起身走到他身后给他顺背,“你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
白帆呕了许久才停下,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脸色却是苍白无比,接过殷靖南递过来的纸擦了擦。
“我去叫医生。”殷靖南着急得很,刚转身就被白帆扯住病服后摆,“我说了我没事,坐下继续吃饭。”
“你到底怎么了?……”殷靖南纳闷地在白帆对面坐下,一个令他惊喜的念头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脑海里,“是不是因为孩子……”
“你想多了。”白帆打断道。
“孩子早就没了。”
殷靖南沉默了,许久才回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