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今天这顿饭, 可能吃得开心的只有我了。
红霸自不必说，这小子捧着碗，似乎还在神游天外, 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嘴里塞饭, 但就是干嚼，根本看不到他吞咽，猫猫……猫猫就更安静了。
她和红霸不一样。
我忍不住叹气, 正巧她坐得近, 方便我一伸手就够到她的手臂。
她安静地坐在那, 被我挽着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就是简单地回头瞥了我一眼。
“猫猫，猫猫。”我叫了她好多下, 一直到她作出回应来为止，我捏了一下她的手, “你别怕。”
她一下子抿住了嘴。
她是真的很安静, 从我被红霸砍伤之后, 也不过在击飞自己的儿子的时候有些动静, 到了后面，便一句话也不说了, 比起惊惶失措的红霸来, 她甚至安静得快要彻底抹消存在感一样。
“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我对着红霸也没有升起的愧疚在她面前突然一下子涌了出来, 当时我和他们说自己身体的特性之后, 红霸明显没听进去，但猫猫大概明白我的意思，无论我说什么她都是相信的，自然明白我说的都是在安抚他们。
但即便如此, 这种匪夷所思的话，她真的全部都信了吗？
我看着她一如既往安静且平淡的脸，看不到太多情绪的波动，只是彼此握着手，然后慢吞吞地吃完了这食不知味的一餐。
到了晚上，红霸被他老娘亲自赶到了别的房间，我才在快要昏厥的剧烈浪潮中明白了这个道理。
靠啊！看来她也没有消气！
猫猫是惜字如金的，她就连皱眉都不会有很深的褶皱，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女人的心有多平淡似水，我可算是明白了，就算是水，那也是滔天的巨浪，滚烫的沸热袭来，这种感觉说不清，我感觉自己快被她给吞掉了，果然惹了她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无法抵抗的冲击让我昏头昏脑的，终于在快要窒息的前一秒叫停了。
“救命啊！哇嗷嗷嗷呜呜呜……”我给她吓得哇哇大哭，拉着她的手臂，扯住她制止她再按住我，“我才刚死而复生，要不要休息几天，先放过我吧……”
猫猫动作一停，居高临下兼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似乎在等我的下一句，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从她的脸上看到几个大字：“看你到底要怎样狡辩”。
是啊……怎么狡辩……呃不对、怎么找借口……我的脑袋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疯狂地转起来，然后想了个最糟糕的结果：“呃、对我的身体不好……你懂吧，就是那个啊，伤身体……”
伤不伤身体由她说了算，我罕见地看到她微微牵起嘴角冷笑了一声，随即就再次被她暴虐中带着一丝狂乱的情绪席卷了，被她这样一顿收拾，我到后来就只会本能地躲避，不过显然这招不管用。
猫猫的力气很大，我在她的钳制下无所遁形，最后几乎将什么都忘掉了，最后只记得她阴沉着脸色盯着我的那一双颜色深重且浓厚的玫红色双眼。
当情绪翻滚时，眸子的颜色原来会变暗吗？
我连呼吸都快维持不了，最后的最后，终于沉沉地睡去。
她果然以前对我还是手下留情了的，我终于明白了愤怒之下的她没轻没重到底会有多大力气，反正她似乎也不打算听我忏悔，我都快要疯了，一边掉眼泪一边哭着求饶，最后还是在浪潮的冲涌回旋间恍惚地只能听到她冷笑不止的声音，真的……好可怕啊！
到了整整第二天，她的气才消去，我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各种意义上的嘴都干了，嗓子直冒烟，只能中途爬起来补水，不过这就导致我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一早也是早早醒了，膀胱一直憋着满满当当的水，实在是翻来覆去都睡不香，全身心都异常疲惫。
红霸正在院子里练刀，但是似乎并不想大早上的重新去洗一次澡，所以没挑动作幅度过大的练，单单地活动了一下身子罢了，我看着他在原地站稳，拧着腰向后甩刀，银亮的的锋芒划成一道圆弧，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熠熠闪烁，晃得人眼睛泛花。
“早哇早哇。”
我觉得他的耳朵这么灵，应该一早就知道我来了，不知为何却一直没回头，闷声挥刀，直到我先开口，他才缓缓回过头来，我笑呵呵地冲他招手，他乖乖地以极快的速度蹿到了我的掌心之下，我拿了一条毛巾，让他仰起头来，便开始擦掉脖子和额头上的薄汗。
“练完了吗？”
红霸眨着眼睛看着我，“差不多了。”
我将毛巾夹好，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抬高了一点，然后凑近用鼻子闻了闻，很好！依旧是那个花儿一样的红颜美少年，现在也没有什么运动后的汗臭味，只有隐约的月季芬芳钻入鼻子。
为什么是月季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发色问题？
这个问题值得我用更多时间思考，不过红霸很及时地打断了我，“妈妈饿了吧，去吃饭啦。”
似乎看出来了我确实有些萎靡不振，这小子异常主动地帮我把椅子挪好，筷子和碗都不用拿，他还帮我打好了面，送到了我的手边。
嘛……
但是这家伙这么殷勤的样子多少见，我乐得多看一会儿，等他坐好之后笑眯眯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厨娘做好了饭，她昨天是在出事之前走的，不知道我们这一家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防节外生枝，今天早上她刚干完活，红霸便先让她离开了，没有让她看到房间里到底有谁。
我还没有嘱咐过他，这小子就已经能警惕到这个地步了，忧患意识有进步嘛。
我觉得他在红炎手下除了精气神和战斗力之外，好像脑袋也变得机灵了很多，还没等我先夸他，红霸已经皱着眉头开口道：“昨天那小子……”
他知道我被斩到的事实，在正常人的逻辑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按理來說这就是一个天大的隐患。普通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我只要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能知道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不管如何，将他就做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那只是个平民……还是个很有天分的小鬼。在这落后的古代世界，我能从他的身上看到难得的隐约的科技之光，这一点亲昵之心让我不舍得下手，于是我摇了摇头。
“……”似乎是因为被拒绝了，红霸有点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不再理会这件事，而是复盘了一下事情的细节。
“对。”我饶有兴致地听他总结，“我挂了之后呢？”
红霸有点伤心的神色也被我的态度弄得无奈起来，后面越说越无力，能想象出他当时的懵圈：“然后你就……真的……变成鸡蛋了……”
“噗哈哈哈哈哈！”我吭吭哧哧地笑，“那你傻眼了没？”
红霸现在不假思索地微微点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满地大声开口：“你也给我认真一点啦！我们要很严肃地对待这个事！这可不是小打小闹！是生与死啊！不弄清楚的话……”
我还在发笑，猫猫冷不丁地瞥了我一眼，我被她冷飕飕的眼刀钉在凳子上，不敢再造次了。
“反正，也没有什么规律……”我嘟囔道：“复生的时间间隔倒是越来越短了，我记得第一次的时候差不多要一天呢，现在只需要几个小时就搞定了。”
“嗯……”红霸拧着眉，神情很凝重。
“这样的话，你也不用担心我的人身安全了吧？虽然说痛觉无法避免，但我是不会彻底死去的，所以说……”
“不行！”红霸大声打断了我，“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毫无限制的死亡，谁知道你下一次还能不能复活？”
“呃……我觉得应该是百分百吧……”我挠了挠脸，那么多次死亡的经历都已经让我习惯了，以前和小羊羔君熟了之后，他就会守在一边默默地帮我剥开蛋壳，已经快在这一点变成了搭档关系。虽然说在这个世界里还没有经历过数次的死亡，但过去的经验告诉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红霸对此表示强烈的不赞同。
“你想说会有无限次的死亡和复生？不可能！”红霸的音量还是那么大，“这必然是要产生代价的，重生又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消耗能量？如果你自己没有感觉，那就更不知道这种活动是不是悄无声息地拿走了你的什么东西！一切都是有限度的，谁能知道你的复生有没有次数限制呢？要是你的代价不够了……”
“好吧好吧好吧。”我举手投降，“我明白了，我严肃面对这件事。”
那孩子这才罢休，双手抱臂，摆出和猫猫如出一辙的脸，母子俩一块盯着我。
“……”
哦……这压力是真不是一般的大。
“这个特质太独特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还是不要和别人说比较好。不过不告诉别人……哥哥的知识比我广博，想必一定能从你这里知道更多的关窍，但是……”他咬手指喃喃，这是每当他焦躁到极致时就会有的小动作，我个人是不想要让更多的人知道的，红霸作为弟弟，对他的那两个好哥哥倒是全心信赖，不过我作为家属和他们是真的不怎么熟，实在没法放心将自己的隐|私交给别人。红霸似乎就是看出了我这一点才在犹豫，后面才总算下定了决心，“不告诉就不告诉吧！只要时间够，总能想通的。我就是没有明白，你到底是怎么获得这样的能力的呢……如果说是自生下来就有的能力，也很说不过去，要是这么说的话，妈妈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本来还想说是否我来自特殊的种族，我面无表情地举手打断了，“我觉得我来的地方真的非常正常，所有人都不会飞檐走壁，人被杀，就会死，基本上没有会违反牛顿定律的地方。”
这似乎又将他的设想打断了，于是他“唔”了一声，重新端详着我，开始思考起来。
我是觉得我身上的这些情况全都匪夷所思啦，但我个人的力量又能做到什么呢？当然，有了红霸帮忙代替我思考，我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这些东西那么地不科学，刚巧这个世界又是那么地魔幻，我觉得兴许不科学的地方可以用魔法来解释也说不定……
“好啦，别再想了，一时半会儿你也想不出什么来。”我转移话题，“话说，春节快到了，咱们有什么活动吗……”
“哦……”红霸被我提醒了，点头后乖巧地娓娓道来：“宵禁会在春节的时候解开，春节前后有花灯会，夜市也很好逛……”
我戳了他的脑袋一下，“笨啊，我让你背书了吗？说的是我们的活动，我——们，的。”
他捂住被我戳完的地方，眨了眨水润的眼睛，似乎不解其意。我没理他，拿了张纸开始写写画画，红霸忍不住了，没过多久就凑了过来，想看看我在写什么，我推开他的脸。
“少年，好奇心不要太重，到那时候有惊喜，提前知道了就不叫惊喜了。”
“真哒？！”
听到他语气中藏不住的雀跃，我学着他的语调回答道：“真哒。”
忍耐了就一定有回报，关于这一点我可从不骗人。春节到了，这大概就相当于日本的新年，虽然铁定是过不成我记忆里的那个样子了，不过该准备的礼物还有暖锅食材以及装饰品都得好好筹备才行……
争取过一个热闹一点的节日。
红霸是很恋家的人，从他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的态度就看得出来，大概没什么比其乐融融地凑在一起庆祝更令他高兴的了，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可顾不过来，看来还得找帮手才行。以及猫猫……猫猫的话就算了，说起她，那真的有点麻烦，我要找点连她都喜欢的礼物才行，不过她到底喜欢什么呢？
我用笔杆戳了戳脸，看了她一眼，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默默地将视线重新转回来了。
好吧，我大概知道她喜欢什么了。
“……”
等有时间买一卷大点的绸带吧，包礼物的那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