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水晶的泪滴4

    伤势逐渐痊愈，少女将喝完的药水瓶塞回背袋。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会随手扔掉吧，但身为暗杀者的她——被称为“潜影绝杀”的提菈，绝不会在任务中弄出不必要的声响，绝不会留下任何线索，这是基本常识。

    （……明明是古里古怪的紫色，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那是魔导王…陛下分配给自己的物资，和一般的蓝色恢复药水不同，是从没见过的紫色药水。

    如果是平常，这种东西提菈直接会视为“毒药疑似品”，不可能去碰。

    但是现在不同了，既然是那位陛下赐予的东西，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管是什么都必须喝下去。

    犹豫即是忤逆，忤逆即是死亡。

    今晚的任务，这已经是第二瓶了。

    但是，或许应该称赞她一句“这种任务居然只消耗了两瓶”吧。

    刚刚费尽全力杀死的三个人，乃是龙王国精钢级冒险者小队『水晶之泪』的成员们。

    一位叫做岚的南方少女，黑色秀发的魔法吟唱者。双目失明，但却同时熟练掌握着魔力系和情报系两个系统的魔法，这其中又以罕见的风属性魔法见长，甚至还有独创，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还有名叫格雷格的肌肉神官，身披蓝色全身铠，挥舞巨大的“圣战锡杖”，如战锤一般，甚至能轻易砸碎墙壁，同时又拥有抓紧时机帮同伴恢复体力的精准意识，对敌人来说是太过烦人的存在。

    最后则是几乎整张脸都藏在灰白色长发底下…给人感觉气氛诡异的瘦削女子，娜克希。总是弓着身子。但是与近乎病态的体型不同，她是一个武僧，手指能像钢枪一样戳进铠甲，宽松衣物下隐藏着铁条般的肢体，连胸都锻炼的没有了脂肪。

    一次暗杀三位这样的强者，这种可笑的任务，换做以前，提菈根本想都不会想。

    但是现在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是魔导王的命令，而且是伊杰尼亚被接管后收到的第一个正式命令。

    完全抹杀龙王国精钢级冒险者小队『水晶之泪』。

    这是给提菈的一个“性能测试”，是必须漂亮完成的考核性工作。否则的话……万一自己的表现被评价为无能的话……

    想起伊杰尼亚里被“处理”掉的可怜人，提菈仍然会浑身寒颤。

    仅仅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如同噩梦一般，整个庞大的伊杰尼亚居然只剩下了三分之一“有用的人”。

    首先是以前代首领为核心的“反抗派”，他们在半藏面前就像婴孩一样被杀死。前代首领，也就是教授提菈忍术的师傅，半藏轻轻挥手便将她笔直的击飞出去，在墙壁上摔烂成泥。

    接着是犹豫不决的大多数。面对提菈突然决定归属魔导国的命令，他们很想反抗，但又无法忽视提菈给他们发出的“要命的话就臣服！”这种警告……所以他们成了最不幸的一群人。

    他们被索留香亲自测试，一个一个的测试，不合格的当场“吃掉”；而极少数合格的，为了确保他们的忠心，被露普斯蕾娜用巨大的斧头般的武器反复切碎、恢复、切碎、恢复……直到她觉得足够了（玩腻了），认为他们已经彻底臣服了为止。

    红发女仆咧着狼一般阴森的微笑、不断挥下巨大的武器，将那些人的四肢斩断，使那些伊杰尼亚的精英们像虫子一样在地上扭动，然后又用高效的治愈魔法进行恢复……在他们嚎叫着想爬起来逃走的时候，武器再次挥下、挥下、挥下……

    作为暗杀组织的头目，提菈通晓各种拷问工作，但那种远远超越常识认知的场景依然夺走了她的理智，使她只能像遭遇饥饿野兽的寻常小女孩一样，躲在角落不断发抖、发出丢脸的呻吟。

    金发女仆那里，场面似乎平和的多，被认定为垃圾的人只是消失在了她的身体里……

    然而，最后提菈做了件让自己懊悔一生的事，由于长久作为组织首领所培养出的责任感，她习惯性问了一句“那些人怎么了？”……接着，金发女仆露出愉悦的微笑，给她看了其中一个人的下场……

    因为不合格者众多，当然也有没被“吃掉”的，他们被带走了，但是提菈已经完全没有心力过问他们的去处了。

    再顺带一提，关于留下半藏去培训伊杰尼亚，安滋也算是在进行一个实验。

    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他们获得职业的方式和安滋这样的玩家迥然不同。

    比如提菈，她的“忍者”职业就是通过苦练伊杰尼亚内秘传的忍术所修得的。也就是说，原住民可以通过苦练特殊技能的方式，跨越性的习得进阶职业。

    所以，虽然不理解原住民是怎么通过苦练就习得特殊技能的，但是安滋想，不妨试试用半藏去传授更高阶的技能，说不定能培训出强大有用的个体。

    好了，说回现在。

    之所以将“性能测试”的目标选定为『水晶之泪』，理由有两个。

    首先，很遗憾，赛拉布雷给安滋留下了一个坏印象，因为那个致命的误会，安滋以为他是那种“豁出性命也想领到工资的冒险者”，结果在想定目标时联想到了他。

    另一个理由，则是将龙王国“空壳化”的另一步棋。虽然龙王国的军权已经被握在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安滋手里，但是还有冒险者公会这一不稳定的武力集团。

    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不安定因素，但是雅儿贝徳和迪米乌哥斯不会允许计划中存在任何可能的污点。

    先将旗帜性的精钢级给铲除，然后再将人心涣散的其他冒险者吸引到魔导国的新公会来，让龙王国完全变成空壳。就是这样的计划。

    至于计划被执行的时间，居然恰好和赛拉布雷向德萝狄珑表白、决心投奔教国是在同一天同一晚……这纯粹是无情的巧合。

    融于夜色，提菈潜入了目标下榻的庄园式酒店，白色波浪亭。

    精钢级队伍的强大不用多说，而与之相比，提菈所拥有的优势则只有两个：

    第一是身处暗处，出其不意；第二则是从魔导王那里被分配到了许多高级装备，这些装备简直闻所未闻，每一样都能算是英雄传说中才会有的东西。

    而当任务正式开始，第一个优势居然立刻就被破除了。

    没有想到那个双目失明的少女居然恰恰担任着队伍的“眼目”，因擅长广域探测的魔法，而且能在探知到目标的第一时间使用风魔法先手攻击，所以被称为“鬼眼之岚”。

    紧接着就是动作敏捷，能通过铁爪般的手指在墙壁上快速爬行的娜克希，使用独特的武技，甚至可以徒手撕裂秘银。因挖出了无数兽人的心脏而获得了“摘心”的异名。

    但她引以为豪的手指，被魔导王赐予的短刀整齐利落的切下。

    虽然一味依靠装备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但是能在短时间内就灵活运用新装备，这应该也是加分项吧！提菈如此安慰自己。

    她知道，在她绝不可能发现的位置，正站着一位暗杀实力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异形，那异形叫索留香，居然只是一个女仆。她正在为自己的行动打分。

    “鬼眼之岚”的攻击同样是依靠装备进行化解。提菈身上薄薄的忍者服，一开始令她觉得有些羞耻——怎么会有这么暧昧的设计！有意无意的暴露……但是这不愧是高级品，居然能直接将第四位阶以下的魔法全部无效化。

    而第四位阶恰恰是岚的极限，所以这个强大的魔法吟唱者从一开始就废了。

    只有浑身肌肉的神官，算是被提菈用自己的能力漂亮的秒杀，三重影分身一起做出的致命攻击。当然，这里面还是有超规格武器的性能加持就是了。

    就是这样，提菈完成了以前绝不可能的任务，成功抹杀了『水晶之泪』的成员。

    而现在，她正面对的人是——

    “岚…格雷格…娜克希……！你这混蛋……！”

    赛拉布雷金色的长发随夜风飘动，宛如狮毛；蓝色的眼眸折射出深邃的杀意。

    提菈先发制人、快速暗杀的一刀被他躲过了，于是变成了相互对峙的情况。赛拉布雷当然不可能有机会看见同伴的尸体，大概只是凭借对突发情况的理解，迅速做出了最坏的预想吧。

    “你是……伊杰尼亚的女掌门，提菈！……我为什么会成为伊杰尼亚的目标？我的同伴们呢？”

    “……”

    “…沉默么，好。我会在杀死你之前…让你慢慢说出来的…！”

    武力的世界，不可能有强者完全不知道逼问的技术。而面对盛怒的男人发出的暗示性威胁，提菈反倒是在心里为他默默祈祷：

    ——请老老实实被我杀死吧。否则，你将被无比残忍的异形给……

    提菈察觉不到，之前“鬼眼之岚”也没有察觉到，赛拉布雷更是浑然不觉……但是，就在这座庄园的某处，或许离的非常近的位置，索留香正站在那里。

    一方面是给提菈评分，一方面则负责善后。如果提菈失手，就轮到她的出场了。

    这个男人最好的结局，就是被自己给干净利落的杀死。因为这种近乎悲悯的想法，身为人类的提菈在心中为他默默祈祷。

    而对此毫无知觉的赛拉布雷，正思考着种种可能性。

    （伊杰尼亚为什么会盯上自己，这究竟是什么势力的委托？可恶…竟然完全没有头绪……岚他们又怎么样了？逃跑了么？还是说…被杀了…可恶！）

    （如果被杀了，复活魔法教国肯定有的吧！但是那样一来，刚加入教国就得担上这么大的人情债……还是直接支付金钱，请王国的『苍蔷薇』来更好么……）

    但不论如何，必须先将提菈干掉。

    于是，赛拉布雷拔出了他自豪的佩剑——『圣洁光痕』。

    那是尊贵无比的魔法武器，一把半透明的利剑，而在修长的剑刃中心，居然还像琼浆一样流淌着璀璨的光芒。

    它曾经帮助赛拉布雷逾越无数难关，往昔，当还是金级冒险者的他遭遇石化巨蜥，也是凭借这把祖先流传下来的宝剑才逃过一劫。

    这正是水晶公主的十二位忠心骑士之一，赛拉布雷的祖先，『室女宫的圣骑士』所拥有的装备。

    而如果用yggdrasil的术语去说，这把『圣洁光痕』是遗产级的武器。

    所以，伴随着宝剑的出鞘，感到惊讶的是两个人。

    提菈心里咯噔了一下，感到了巨大的劣势，因为自己装备上的优势似乎被抹平了……甚至，大概是被超越了。这一战，很明显会比刚刚面对那三人时还要艰苦苦难的多！

    另一个惊讶的人是索留香。

    “传说…不，也许是遗产级的武器么？……要是潘多拉亚克特大人在的话就能准确的判断了……”

    由于具有长期居留王国收集情报的经验，索留香深深知道，这个等级的武器虽然对无上至尊而言不算什么，但是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类手上却是极为反常的情况。

    “报告…还是…继续任务……”

    索留香皱起眉头，由于深沉的犹豫，甚至在局部发生了黏体的扭曲。

    为了区区遗产级的武器打扰安滋大人到底对不对呢？是不是应该继续任务，杀死这个人类之后再单独回收武器进行报告呢？

    但是这样一来，万一安滋大人想要向这个人类追问武器的来历怎么办？

    考虑到这种可能性，是不是应该中断任务，询问安滋大人的意向呢？

    对一般人来说，无视这些直接完成任务就是最简单的做法了吧，但是强烈的忠诚心，促使索留香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让主人获益更多的细节。

    所以，当赛拉布雷和提菈交战正酣的时候，索留香取出了藏在体内的卷轴，发动了“信息”魔法。

    “安滋大人，属下有一事请示……”

    ……

    那一夜，『水晶之泪』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赛拉布雷被突然出现的索留香制服、带回了纳萨力克，在挺长一段时间后……

    终于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