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造化弄人
叶松和叶林氏青梅竹马，情深意重，可惜世事难料，物换星移，造化弄人，曾经鹣鲽情深的夫妻再也回不去了。
“如意，你受苦了。”叶松缓缓移步上前，在床沿坐下握住林如意干瘦如柴的手，曾经这双手握在手里细腻而柔软，如今却满是裂痕和老茧。
感受到手里的温度，精神恍惚的林如意陡然精神一振，回光返照，她用力的攥紧那双大手，凹陷的双眼迸发出难以言喻的色彩。
“松哥，真的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从西北回来了？”林如意此时头脑异常的清醒，视线扫向另外几人，很快便认出了叶柏，最后才定定的望着叶浩成。
“成哥儿是你吗？你都长这么大了，成哥儿，娘的成哥儿，能最后见你一面，娘死也瞑目了。”
叶浩成双目含泪的望着床上两鬓斑白的妇人，她的眼角长满了皱纹，脸色白里泛着青，给人一种死寂沉沉的阴森感。
当年叶家被抄家流放时，叶浩成才四岁，将将记事的年纪，这些年母亲在他的记忆中越来越模糊，最后烙印在他脑海里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还有温柔呼喊他名字的嗓音。
是了，现在只有这温柔呼喊的声音能与记忆中母亲的声音重叠，除此之外这个苍老病重的妇人身上再找不出哪点与娘亲有相似之处。
但叶浩成知道这不是别人，就是他的亲娘，“娘，你别怕，我和爹还有叶家所有人都从流放地回来了，我们挣了钱，带你回去治病，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回来了就好，总算盼到这一天了，娘这病治不好了，不用白费力气，”林如意枯瘦的脸上浮起欣慰的笑容，忽然想到什么，枯枝的手伸向旁边跪着的两个孩子，“叶念，她叫叶念，是我们的女儿，当初被抄家后我才发现怀了身孕。”
林如意吃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知道，或许叶惠和叶平儿也能体会，当年她因为怀着孩子，被辗转卖了好几处，换了好多个主子，其中一个主家想打掉她的孩子，她拼死也要护住孩子，差点被杖毙。
是当时那主家的一个长工可怜她，拿出所有的积蓄帮她赎身，那是一个非常憨厚老实的汉子，心里偷偷喜欢她，不敢说出来，多年来一直毫无怨言默默的帮助她。
就这么过了四年，林如意自己主动说要嫁给他，却不是因为爱他，是因为感动他的付出，也是因着她一个女人要拉扯一个孩子长大实在太辛苦。
“这是张思成，是我和张保平的儿子，松哥我对不住你，没能为你守住贞洁，是我的错。”林如意扯出一抹凄凉的笑。
“我从来没有爱过张保平，可他并不介意，对我和念念都很好，我无以为报，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他很高兴，可惜我却害死了他。”林如意落下两行清泪。
三年前她突然病了，病的很重，张保平花光了积蓄也没有治好她，但他爱她如命，发誓一定要治好她的病，便找了个走镖的活，刚开始半年还挺顺利，林如意的病因为有钱治也有了起色。
可惜第七个月的时候张保平就死在了外面，镖队遇到了劫匪，帮忙走镖的死了好几个，镖局把张保平的尸体送了回来，还给了十两银子的抚恤金。
“是我克死了他，我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谁，就对不起张保平，我该死，等我死了就下去给他做牛做马，报答他的恩情。”林如意哭着哭着又笑了。
“老天开眼，我一直担心自己死了，两个孩子没人照料，不敢死啊，现在好了，松哥，念念是你的女儿，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亲爹不是张保平，可张保平视她如己出，她也把张保平把亲爹对待，你别怪她。
思成这孩子很乖，就是随了他爹性子憨厚老实，我死后，你要多看顾他一些，成哥儿，这是你弟弟，你做大哥的多教教他，莫让他被人欺负了去。”
交待完后事，似是放下了压在心里的愁绪，精气神也跟着泄了，林如意的笑容定格在脸上，双眼渐渐没了焦聚，不一时便合上了双眼。
“如意。”叶松心如刀割，将林如意紧紧抱在怀里，泪如雨下。
“娘。”叶浩成双拳紧握，才没呜咽出声。
叶念和张思成哭的惊天动地，整个村庄都回荡着他们的哭声。
叶柏和贺子遇也红了双眼，只有宫玉竹面无表情，她摸着扁平的肚子，转身去灶房做饭，然而灶房里只有一点杂面和一些野菜，都不够她一个人一顿造的。
探头望了眼外面，大家都在伤心呢，左右没人注意她这边，便从空间拿了大米和两只野兔子出来，蒸一锅二米饭，再做一锅焖兔肉。
只是饭菜做出来，其他人都没什么胃口，只有宫玉竹食欲不减，最后她把剩下的饭菜包圆了，伤心归伤心，饭还是要吃饱的嘛。
大舅和表哥也是可怜，本以为可以把人接回去，没想到最后只是送了个终，不过总算见到了最后一面，好歹少了点遗憾。
接下来的三天都在给林如意办丧事，按照叶如意临死前的心愿，将她的遗体火化装起来，以后找机会送回京城。
林如意的娘家在京城，婆家叶家也在京城，张保平只是她生命中的插曲，她死后不想葬在杏树村，她想回家。
临走，叶松找到杏树村的里正，把张思成的房屋的田地都卖了，折换成银子带走。
“房子和田地一共卖了一百四十三两，这钱你自己收着，或者让念念帮你收起来，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们去锦州生活。”叶松对叶思成说。
张思成只是个十岁的小少年，性子原就老实的紧，爹娘死了，眼下只剩一个亲姐姐相依为命，姐姐要跟着亲爹和亲哥走，他也只能一起走。
“别担心，你娘也是我娘，我是你亲大哥，以后你和念念我都会照顾周全。”叶浩成看着眉眼与自己有些相似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心里感慨万千，弟弟妹妹的眼睛和他一样都随了娘，所以他们兄弟妹三个眉眼间极为相似。
叶松也来安慰张思成，他用温和的语气道：“你爹把念念视如己出，照顾她们母女多年，从今往后我同样会将你视如己出，把你养大成人，我们就是你的亲人，你不用担心以后。”
叶念红着眼，拉着弟弟的手说：“弟弟别怕，姐姐一直在。”
张思成心里的惶然果然消散了许多，紧紧拉着姐姐的手用力点着头，他只是舍不得杏树村，舍不得爹。
“以后我能每年清明回来祭拜我爹吗？”
“把爹的牌位带上吧，想他的时候随时可以祭拜，以后每年清明姐姐也会陪你回来扫墓。”叶念轻声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