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对暗恋的人只有鄙视

    昨天邻居大妈在露台上拾掇荠菜。

    我现在对荠菜没有兴趣了，包子也不让家里人买荠菜馅的。大棚里长的荠菜味道没有清香气，野地里挖的，我不太相信现在的土地，工业化让每一寸土地都失去了纯真。

    还记得有一年，我们去一个朋友的茶园玩，还是春节前的日子，因为连续的阳光灿烂，天气很暖和。

    我们走在一垄一垄茶园里，惊喜地发现荠菜一簇簇，一堆堆，一片片，又大又多。

    那时小青姐还与我们一起玩的，她最爱大自然，是一个独行侠，几乎不与人处，除非跟她说我们去挖荠菜。

    她把最大棵的荠菜叫作“王”，把两棵在一起的另一棵大荠菜叫做“王后”。

    结果，我们四个人蹲在茶园里挖荠菜，另外两个是茶园的主人夫妇。这里那里，一个个发出……

    王——

    王后——

    王——

    王后——

    此起彼伏。

    那样开心的事后来再也没有发生过。

    因为，小青姐第一个做了婆婆，又第一个做了奶奶。

    我那时还是青年妇女，听她说儿子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

    她老公比她大5岁，对她是宠爱有加，一辈子呵护着她的任性与孤傲。

    她说，我不能容忍家里有新成员。

    她老公说，你去找南熙玩吧。

    她老公都知道小青姐只有我一个朋友。

    从前她还有一个朋友的，叫如兰。

    如兰与小青姐的父母都是上海人，上海知青的父母，后来回不了上海，就在上海附近的城市扎根。

    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与小青姐形影不离的朋友如兰为什么去了云南养老。可能是上海知青的父母后来又回到云南了？不得而知，只是听小青姐说，她一走，小青完全没有朋友了，失落得很。

    我那时牛皮轰轰的，觉得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朋友多，应酬多，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后来证明，每个人终将孤独地与自己相处，能有一两个最好的朋友已足矣。

    小青姐就来找我，我们去茶园玩，我们这里三面环山，任何一处山坳里都有茶园。

    茶园附近还有民宿或者烧烤店，农家饭店。

    准媳妇第一次上门，儿子带着她来，却没有见到母亲大人，不知道小青的老公是怎么打圆场的。

    我以为小青姐什么都可以不做，让她老公负责做饭菜，她只需要点缀门面即可，可是她说，不行，不能见生客，头会剧烈的疼。

    那将来儿媳妇进门了怎么办？我问。

    小青姐说，儿子他们在上海呀，又不会回来跟我们老两口一起生活。

    儿子与媳妇的婚礼没有办，她说没有必要，婚礼都是办给别人看的。

    但现在呢？小青姐离开我们这座城市已近十年了，以前微信上还互相问候，后来却声音渭稀。她再也没有回来，偶尔她老公回来与老友相聚，她也不回来，她终于与儿子媳妇住在一个屋檐下了，而且她一手把孙子带到了小学毕业，后来，又有了孙女，她挽起袖子再接再厉，继续帮忙带。

    这就是小青姐的变化。

    不知道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青姐是如何带好孙子、孙女的，她喜欢读书，几年前她还说带了书在公园的长凳上一边看一边太阳。她与别人始终是不一样的。

    我做婆婆呢，也有年头了。我去美国带丽雅时，凭了全心全意的爱，但真正做起来却像一个小学生，好在手机上什么都可以搜到学起来，边学边做。

    是的，想起来了，因为我带丽雅一窍不通，媳妇vivi安在我的小卧室贴了几张纸，比如如何哄丽雅睡觉？一天如何安排。她每天看原版的哈佛教授写的0至1岁的娃娃如何照料。这书我看到过，一岁之内的孩子如何照顾，哈佛的博士写了约有200万字。

    婆婆们往往把孩子抱着睡着了，再放进小床。

    然后，天下的孩子好像都一样，很久都睡不踏实，抱到手酸都放不下来，一放，或轻轻地往床上放时，孩子就睁眼了，然后，前功尽弃，又重新哄。

    这是非常不好的习惯，有的外婆、奶奶干脆让孩子睡在自己怀里，直到睡醒了，大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泥塑木雕。

    眼看着我要回中国，那时我是可以再延期的，但我的身体快支撑不住了，rock裁员的事，让我夜不能寐，牙疼，喉咙堵塞，掉发，生不如死。

    我不再认为自己是一个坚强的人。

    我不再认为留学美国，在美国工作是好的选择。

    我热爱中国。

    对铁饭碗由衷的赞美。

    富贵不足羡慕，平安太平才是王道。

    我回国了，不管，什么都不管。

    我希望儿子他们坚持不住，然后回国，重新找工作，重新生根发芽。

    天无绝人之路。

    但就是这么好笑。

    好笑的幼稚的又毛病的老美。

    在rock被裁员的第二个月，却又被召回去了，这是1都不到的概率事件。被裁员了居然又被召回。

    召回的理由是被裁减掉的项目组，还有不少未尽事宜，一些数据，一些资料，一些后续，需要一个熟悉的人去完成。至于多久完成，完成后还能不能留用，rock是不会再考虑的。

    他没有我焦虑，在最初的手足无措后，他明白了裁员是常态，跳槽是常态。而且越跳越好。

    他一直想跳槽的，只是突然做了爸爸，有了孩子，让他放慢了跳槽的节奏，结果一个节奏没有跟上来，就被动了。

    后来，rock掌握了主动权。不过，我还是不喜欢美国的许多做法。我依旧认为他们一家是可以回国的。

    昨天，一位家长说自己的孩子。

    哎呀，现在太多太多的家长凡尔赛。

    居然有一条是晒儿女985大学名称的。

    格式是：

    我女儿清华硕士毕业，不明白她为什么又要考华盛顿大学的博士，刚刚拿到offer，全额奖学金……

    你知道吧？清华大学的土木工程专业，与华盛顿大学的计算机专业博士，这中间的跨度，只能说中国的女学霸，学习能力是超一流的。

    凡尔赛妈妈说的话是：我以后养老靠谁啊，她是怕不肯回来了吧？回来做什么？养我老啊。你培养她就是远走高飞的，结果却是希望她在床榻之侧照顾你……

    我女儿申请耶鲁的硕士被录取了，还拿了一笔奖学金，我本来很开心的呀，可是今天收到了耶鲁的学费清单，是她在读威廉玛丽本科的一倍。威廉玛丽每年的6万多刀是包含了吃饭住宿的，耶鲁每年学费78万美元，加上保险以及住宿费用高达12万美元……

    她女儿说目前耶鲁学生群40多人，有哈佛本科的，有斯坦福本科的，有伯克利本科的，有洛杉矶的，还有范德堡，杜克，约翰霍布金斯的……

    我不喜欢家长的凡尔赛。但我保留他们凡尔赛的说话机会，因为，的确他们的子女太牛了，牛到地球上完全可以昂首阔步，

    但攻击人的人就耐不住性子了，纷纷披挂上阵，你看这么一个人，写了一段：

    一二百字的短文，重点突出：“华盛顿大学”、“全额奖学金”、“读博的offer”、“清华3年研究生”、“中间去耶鲁读1年”、“广州、深圳、北京、上海”，其余的几句话是貌似谦虚低调的客气话。

    返璞归真吧。夜里读一首杜甫的诗，想到了老朋友小青。

    春天里有许多回忆。

    昨天在达拉斯的雯迪姐，要我拍点梅花给她看看。

    我说下午出门，会拍梅花。

    春天的到来是很有仪式感的，先是腊梅的香气刚息，梅花的气息就弥漫了，柳枝在寒意里渐渐柔软，米粒大的苞越来越饱绽，然后，浩浩荡荡的春天就来了。

    下午的时候去拍梅花，梅花红有红的好看，绿梅有绿梅的清新耀眼。

    梅花开过后，迎春花就来了，紫玉兰煞是好看，然后就是桃花，不知道深红还是浅红的桃花好看，这是唐代的杜甫的犹豫，不知道爱深红还是浅红。

    读一首杜甫写荠菜的诗吧：

    城雪初消荠菜生，角门深巷少人行。

    柳梢听得黄鹂语，此是春来第一声。

    ——元·杨载《到京师》

    我的发小在南京，她屡屡打电话来，让我去看梅花岗的梅花，生怕一年一度，我又辜负了。

    下周我会去南京的，但我只想见一个人，我的发小珏。其他我皆不感兴趣。即使我的怀念如山，我对其他人也没有游丝一缕的牵挂。我一生孤独的跋涉，与别人的问候无关。

    她上次让一个男人一起来，这个男人因为中学的时候暗恋我，我没有回应他，忌恨了我多少年，后来，这个人居然做到了大学的主要领导的位置。

    那又怎样！老天爷！你就是国务卿与我何干！

    我不想见的人，他金光闪闪与我也是不值得一视。

    关键是上次，是深秋，我去南京见发小，这个所谓的领导来了，他还让我的发小，一个汽车厂退休的人埋单。

    我不值得他掏钱请客是不是？他还亦步亦趋，在清凉山脚下与我们一起散步到月明星稀。

    所以，不要重视那些当官的，做领导的，这些人是有名的一毛不拔，铁公鸡。他们一生都在吃别人的，拿别人的，让别人仰视，然后他们什么都不是。

    他们如果掏钱埋单了，就自认为没面子。

    敢情我发小，一个汽车厂退休的高工就不要面子。

    世事洞明皆学问。一说就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