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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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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幼时的宴绥则深受父亲教诲,三岁学文,五岁习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至此都不曾间断。

    他作为长子,自然得在父亲百年之后继承府中爵位,若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那无异于是将多年荣誉拱手让人。

    但好在原身本就聪慧过人,不仅文中学识破万卷,武力也远高于普通世家子弟。

    五年前的那场武试,他能于众人之中突出重围,成功入选公主随侍,不但破除了世人对宴国公府的猜忌,还证明了自己少年惊才的能力。

    这也使得进宫后的宴绥愈发的顺风顺水,上书房做公主陪读,校苑里与内侍过招,前有东宫太子结交为友,后有家族子弟加官进禄。

    长安百姓都说这是老天爷都要上赶着喂饭吃的程度,便是再经历两朝也难得找出如此的奇才。

    可就是如此天降紫微星的宴家郎君,也终究逃不过被转世而来的宴绥魂穿身体的命运,所谓盛极而衰,想来便是这个道理。

    此刻的宴绥也不知是该为先头的翩翩少年而惋惜,还是为自己的轮回重生而庆幸。

    他只能加快脚下的步伐,顺着记忆里的路径,往老夫人的房中走去。

    宴绥还没走进门,就能听见里头低声闲聊的声音,等他再踏进屋,声音便又戛然而止。

    宴老夫人,长房的韩氏,二房的文氏和三妹宴行语,还有一众丫鬟婆子,皆停下嘴边的交谈,侧头朝他望来。

    他稳了稳心神,几步上前,笑道:“孙儿来给祖母请安,不知祖母近日来身子可好?”

    宴老夫人自打他进屋时,眉眼间的笑意就没断过,还不等人把话说完,忙把人唤到身前,道:“汤药天天往房里端,还时不时有宫里的太医过来,便是没病都得折腾出病来。”

    这股子神似童稚一般的抱怨语调,引得屋内的众人瞬间哄笑开来。

    文氏甩开绢帕,笑盈盈道:“老太太也就是见着我们阿绥了,才能这般神清气爽,坊世间传的果然没错,这就叫作-隔辈亲。”

    最后三个字被她说的婉转悠长,听得宴老夫人不由得也跟着开怀大笑。

    一时之间,氛围融洽,候在后头的丫头们也低低耳语起来。

    韩氏还是那个端庄优雅的样子,就连轻笑一声都要以手帕掩唇,不过看向宴绥的目光,多了丝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倒是上头一直坐于老夫人身侧的宴行语有些不乐意道:“祖母偏心,自打兄长回来,您便是都快忘记我们先前讨论的事了。”

    宴绥面色微变,顺着她的话接道:“府上发生了何事?”

    “这也是此行叫你回府的缘由。”宴老夫人拍拍宴行语的手背,转头对宴绥道:“昨日傍晚,公主差人往府里下了不少的赏赐,连带着还有随行的太医,如此神恩浩荡,我便一直想着要回何礼才能不失了国公府的颜面,而你自小常伴公主左右,应当是了解她的喜好,你来说说,该当如何?”

    宴绥抬手探了探胸口处已带了些体温的出行宫牌,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接连几日都被元漾拉去充当贴身护卫,自己也有些时日没去常乐殿上值了。

    而宴国公府本就是女眷多男君少,平时里遇上个什么人情客礼还有老夫人做主,可是一旦沾上点皇家之事,那还得由家里的男人说了算,宴凛常年不在家,宴询又被临时外派出城,这桩担子也就自然落到了宴绥身上。

    他扫了一眼这满屋子的女眷奴仆,心中虽也没个具体的主意,但还是启唇先安抚道:“殿下乃是天潢贵胄,自幼养尊处优,又有鲜衣美食作伴,见惯了宫中的玉器珠宝和绫罗绸缎,就连藩地年年进贡的奇珍玩物,她也随手一放便随意束之高阁,想来也是不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那兄长的意思是……我们不用回礼谢恩,只需低头受着就是?”宴行语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捡着最表面的意思道出了话。

    宴绥摇头,不以为然道:“该有的自然也得有,不过殿下一向不太注重这等繁文缛节,我们便也能不顾那些陈规旧章,改日择个讨人欢喜的小玩意儿交上去就是。”

    “投其所好最是考验人。”宴老夫人一改先前的冷静自持,皱着眉头,道:“难道你心中已有法子。”

    宴绥没有直面回答,棱模两可道:“虽没有具体的法子,但我心中已有论断,祖母不必太过担忧,孙儿定不会叫咱们国公府丢了颜面。”

    话语甫落,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一大早便被唤到老夫人院里,没头没脑地商议了近两个时辰都拿不定的主意,让宴绥一语就挑了明。

    “到底是宫里当差的,与我们这些深宅妇人就是不一样。”文氏望向宴老妇人,含笑道:“也可惜了行测那孩子,人在外头赶不回来,要不然可得跟着他兄长多学习学习为官之道。”

    宴行测人虽没到场,但已在文氏嘴里来回绕了好多遍,就连宴行语听了都忍不住泼冷水道:“哥哥读书做的是文官,兄长进宫当的是武将,这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事,母亲你就少操点心吧。”

    文氏闻言有些气急,还没开口训训这小丫头,就听宴绥笑道:“二婶谬赞了,我不过只是一介普通的随身侍卫,长期服务于后宫,与前朝那些品阶分明的中央大员截然不同,我既没有做官,也自然不懂什么为官之道。”

    是了,大房一家承袭了老国公的爵位,这便是一辈子都甩不掉的荣誉,对于宴绥来说,他既能顺利世袭,又有东宫一派后盾加持,未来前程无惧,哪里是二房的宴行测可以比拟的。

    文氏有点眼中发涩,只得强颜欢笑道:“阿绥说的对,二婶也只是担忧行测那孩子的课业,为母亲的,总归还是希望他能博得个好的前程。”

    气氛霎时间有些凝固,宴行语张了张口,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文氏的心思总是巴结着兄长那边,平日里老有意无意地打探着兄长的私事,现在倒好,被人当面婉拒,真真是想着都脸面臊得慌。

    好在韩氏及时开了口,众人视线一转,顿时忘了先头的尴尬。

    “儿女自有儿女的造化,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便只管看顾好自个的身子,不拖累后人,便可万事大吉了。”

    “母亲坐了这一上午,想必也是有些乏了,不若早些传膳,也好快些食完及时午睡。”

    “如此也还。”宴老夫人杵着拐杖站了起来,道:“你们便都留下,难得都在,也好随我一起吃个便饭。”

    接着众人落座,丫鬟婆子守在各家主子的身后,摆饭布菜,

    席面上一下就热闹开来。

    ——

    等到末了,宴老夫人起身回房,所有人这才散席离去。

    宴绥既也无事,便随着韩氏一道回了大房。

    “公主那边,你是如何想的?”韩氏自顾坐下,有些担忧地问道。

    宴绥只当她没有理解自己方才所说,复又重复一遍道:“这个我自有办法,左右不过是要多花些心思罢了,算不得什么难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氏摇摇头,有些不解地问:“所谓无功不受禄,我只是想不明白公主殿下此番所谓何意。”

    宴绥理了理身下的衣袍,漫不经心道:“许是为了我也说不定。”

    韩氏被他高傲自大的言语激得一口气没喘均匀,忍不住轻咳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欲过些时日再与母亲详说。”宴绥提起桌上水壶,缓缓倒入杯盏,继而说道:“但今日您已问起,我便也无须隐瞒了。”

    韩式接过茶水,润了下嗓子,顺着他的话问道:“何事需得如此神神秘秘。”

    “下月末,我奉命外出办事。”宴绥言简意赅道。

    “奉了谁的命令?”

    宴绥闭唇。

    “去往哪里?”

    宴绥不语。

    “办的是何事?”

    宴绥侧头。

    韩氏深吸一口气,有些纠结地问道:“时长呢,多久回来总归是可以透露的吧。”

    “大约半年。”宴绥终于还是松了口:“亦或许是一年,总之是归期未定。”

    “这……”韩氏惊得攥紧了拳头,“究竟是什么大事,竟要如此之久?”

    宴绥嘴唇开了又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道出实情。

    韩氏知道他是心里有话,便不再强求,只道:“我虽是一介女流,但也明白,官家之事一向是不容置喙的,你既然领了这桩差事,那就只管贯彻到底,我且当你放个假出去游历,来日也好涨身学识回来。”

    “多谢母亲体谅。”宴绥展颜一笑,继而又说:“不过此事尚不得外传,还望母亲替我保密,莫要他人知晓了去。”

    “便是老夫人也不能说?”韩氏讶然。

    宴绥点头,选了个好点的理由回道:“祖母身子一向不好,我亦不愿让她为此担忧。”

    韩氏心下了然,少一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宴绥常年出入宫廷,既为皇家办事,更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如果稍有不甚,那可不只是人头落地那么简单。

    想到此处,韩氏已有些心惊胆战,捏着杯盏的双手都忍不住泛起了白。

    宴绥知她定在胡思乱想,轻声安慰道:“母亲多虑了,此番也不是去的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蛮夷之地,再加上我有武艺傍身,寻常人士哪里伤得了我。”

    “这倒是。”韩氏勉强扯出一抹笑,“总归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誉,我该高兴才是。”

    她既已问个明白,胸中的疑虑也尽数散了干净,便不再拘着宴绥,温声唤着他去忙自己的公事。

    宴绥当即起身,揖了一礼,转身走出房门。

    只是在踏过门槛之时,他听见屋内的韩氏好似道了一句话。

    “阿绥,你好像真的变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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