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内战
“怎么？就这点东西你们还要抢啊？你们家那可是大户人家，我知道你们看不起这些蝇头小利。”高秀华从鼻子里用力哼出一声：“别整天仗着自己有点臭钱，一天天在那儿拽的跟个二五八万儿似的，平时不收拾你是给我们家那口子面子，要是上杆子来招惹我，我也不是那任人欺压的玩意儿！”高月是北方人，人如其名，生的高大，体量上比秦青还要大上一圈，秦青小时候就觉得，如此高大强壮的大伯母，应该男人见了都要抖上一抖。后来秦青又觉得高秀华没有去唱歌剧很可惜，因为她声音粗旷，平时说话都像是用丹田在发力，哪哪都共鸣，即使隔着个几十米远都能很清楚的听到她声音。
“我说什么了？我只不过想看看数目，这有什么问题呢？丧事是合办的，我们要求看一下数目不过分吧？”听到金玲灵的声音，秦青停住了，她没有继续往上或者倒退，身子慢慢往下蹲，坐在二楼往下几级的台阶上。她待的地方正好有一角可以看到厨房内的景象。相比起高秀华，金灵玲只能用纤薄来形容，但她的声音却给人一种的镇定，微微抬起的下巴显露出不容置疑的气势。
或许真的是怕发生什么事情，秦沐巧妙的站在高秀华和金灵玲的中间，劝道：“哎呀，也就是看一看，灵玲肯定也没有别的意思。”秦沐虽然也不高大，但常年务农，看上去还是比黄灵玲要结实许多。
“没别的意思？我看她就是找茬！二姐，你帮她干嘛啊！你看她那样，整天一副鼻孔上天的样子，谁瞧都不起，这种人就欠一顿揍我告诉你！”
金灵玲也不甘示弱，开始反击，但是反击的方式还是不同的。她往后挪了半步，抱着胸，“我没有看不起人，对谁我都一样，只是有些人就是骨子里的粗鄙，自己看不上别人，才会觉得别人看不上自己罢了。而且这些人自己意识不到，还会影响身边的人。”
“嘿！你个臭娘们儿，说的什么狗屁玩意儿。”高秀华又想往前一步，秦沐抱着人想给拦下来，谁知金灵玲这次不退反进，收回方才后退的一小步，往前迈了一个大步子。秦沐夹在俩人的中间，脸憋得通红。
大厅外正在念经诵佛，想抚慰亡灵安息，哀乐也跟着词句一起响起。而厨房内的三人丝毫不受外面的影响，争吵着，一人将自己所知道的，听到的，最鄙夷的话都给搜罗出来，砸向对方。另一个也毫不吝啬，企图把话语当做生化武器，妄想能直接伤到敌人的要害。第三人则是受难的人，只是出于好心想要平息这场战争，却被迫卷了进去，反将自己推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秦青甚至分不清到底是里面的声音更大些，还是外面的声音更大些。
万幸的是这场战争没有持续很久，双方的和谈使者很快就出现了。秦林走在前面，跟在后面的是秦青的大伯父秦森。他们穿过天井，打开厨房的门，一进去就看到三个人贴着很近，秦沐夹在俩人中间，弯身抱着高秀华的腰。高秀华的一只手已经抓上金灵玲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高高的举起，看上去即将要落下。金灵玲，一位看上去若不惊风的尊贵大小姐，是从来不会认输的，即使手腕被人捏在手里，仍然对敌人怒目而视，另一只手在旁边的桌子上正快速的摸索。
“行啦！外面叫你们里面也叫！外面这么多人，不丢脸吗！”秦林控制着音量低吼，三人都安静下来。
秦林说话的间隙，秦森赶紧冲了进去，拉开高秀华。高秀华即使在女人堆里长得再高大，在丈夫面前也会变成小女人。她被秦森拉到一旁，站在他的身后。秦森脸上写满了抱歉：“对不起啊弟妹，哟，手腕都拽红了，没事吧？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我替我爱人跟你道歉。”
高秀华不愿秦森这么卑微，她今天这一出，就是为了提秦森出口气的。她在身后拽了拽秦森的衣角不满，反被正在说话的秦森握住，动弹不得。
秦林走到金灵玲的身旁，拿起她被高秀华紧握的手，看了一眼，一脸阴沉的对大伯母说：“秀华，我和玲灵忙，没有空管这些，所以这次葬礼我们出钱你们出力。玲灵只是想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来得及就赶紧补足，来不及就算了，没有别的意思，现在弄成这样，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外面还有那么多亲戚。”
高秀华还没来得及张口，秦森已经抢在她的前头开口道：“是啊是啊，确实是我们冲动了，毕竟你看，父亲去世，要办就办得体体面面，秀华也是压力大。”秦森转头对高秀华说：“你就让弟妹看看呗，也不是什么大事，外面都是亲戚，不能让别人看我们家笑话。”秦森看向秦沐，语气稍显冷淡，丝毫听不出任何感激，“多亏了你啊秦沐，幸好有你拦着。”
秦沐拢了拢头发，摇摇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秦林眼里好似只有金灵玲一个人，他握了握金玲灵另一只手的手腕，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扶着人到旁边的椅子坐下。
高秀华哪里有那么容易妥协，一动不动，秦森看着几人，脸上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那你们先稍微等一下啊，我现在上去拿。”
站在一楼转角处的秦青回头，看到秦缥不知道什么时候，光着两只小脚丫子，站在她身后的台阶上，揉着眼，打着哈欠，差点吓了她一跳。秦青没有多想，转身抱起秦缥。7岁的小男孩对她来说，一点都不轻。秦青一手托着秦缥的屁股，一手捂着秦缥的左耳，让他枕着自己的胸口。左脚刚踏上台阶，就看到了正站在一楼，想要上楼的秦森。
秦森走在楼梯口才看到秦青，旁边的口子正好对着厨房，里面发生什么事情看得一清二楚。秦森对秦青点了点头，低声说：“带弟弟下来上厕所吗？”
秦青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慢慢的抬起头皮，脸上没有表情，好像还没睡醒，一脸迷糊的样子，含糊的回道：“啊，对啊，麻烦。”
“呵，那你先带弟弟上去睡吧。”秦森上到二楼右拐进了房间，站在门口，听着脚步声一直往上，绕着墙壁走一圈，在三楼的另一边停下，开门，随后“嘭”的一声，门关被上了。
秦青将秦缥放在床上，想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角被秦缥紧紧的抓住了。她没有动，就这么坐着没看着秦缥，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没几分钟，秦缥忍不住了，偷偷睁开一只眼，发现秦青在盯着他，马上紧闭双眼，还发出类似打呼的声音，装成熟睡的样子。
“咳咳！”秦青重重的咳嗽两声，还是没有说话。秦缥也没有松手。
秦青站了起来，秦缥被稍微拉动了一些，但仍然紧闭双眼。
秦青看了看桌上，嘴里喃喃道：“剪刀呢……”
“姐姐，我害怕。”以为秦青要剪自己，秦缥立马坐了起来，双手一起抓着秦青的衣服，差点把她的衣服拽下去。
这是这么久，秦缥第一次叫她姐姐，但秦青来不及对这个称呼做出反应，只是迅速的抓住自己的衣服避免走光，“我衣服要坏啦！松手！”
秦缥只松开一只手，睁着大眼睛盯着秦青，央求道：“姐姐，我可以和你睡吗？”
“不行！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睡！撒手！”
“那我不放！”秦缥又上了一只手，两只小手揪着秦青的衣服。
秦青无法，只能退一步，“行行行！但是你只能睡地板，不愿意就算了，大不了我今晚陪着你干瞪眼。”
“好！”怕秦青反悔，秦缥赶紧一口答应下来。
“自己拿上你的枕头和被子，别抓着啦，我又跑不了！”
即使这样，秦缥还是没有撒手，坚持用一只手，拖着他的被子和枕头跟着秦青走到隔壁的房间。幸好下午秦沐抽空又拖了地，卧室不似下午那么灰蒙蒙的，一直在地上拖行的枕头和被子也没有多脏多。
秦缥跟着秦青站在她的床边，不知道要怎么办。
秦青叹了口气，“你抓着我，怎么睡啊。放下你的被子和枕头，然后去把门关咯。”
秦缥这次将被子和枕头甩着在秦青的床上，只是力气太小，枕头没有甩上去，被子也有一半掉在木地板上，转身屁颠屁颠的关门去了。不出一分钟，秦缥回到床边的时候，地上多了一床被子，自己的被子和枕头被扔在那床被子上面。
秦青指着旁边的地铺，对秦缥说：“你睡那，不想睡就滚出去。”
秦缥没回答，迅速的钻进被窝里。
秦青下床关了灯，平躺在床上，几分钟后，听到秦缥从被窝里传来的闷闷的声音，“姐姐，你会冷吗？”
“不冷。”
片刻后，秦缥又问道：“刚刚他们为什么吵架啊？昨天妈妈为什么要和你吵架啊？”
秦青愣了一愣，转过身，背对着他，“关你什么事，睡你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