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归乡
廖渭城又出去了，半天不回来。
沈朝雨有点着急，有时候真的怕他会丢了，打算出门去找时，一个系着围裙的列车员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大板子，将包厢里本来不是很大的小桌子加大了。
接着她将菜一盘盘的端过来，十多种，摆满了那临时桌子。
廖渭城也回来了，站在列车员身后笑眯眯的望着沈朝雨，等她走了以后才进来，手里还拎着两瓶饮料，给了沈朝雨和对铺的女人一人一瓶。
没一会儿，售货列车员又送进来五瓶啤酒和好几个杯子。
“我天，车上的饭特别贵，你这弄了一大桌子……”对铺的男人震惊的看着廖渭城，他浅笑着说：“难得有缘，一起吃顿饭总是要的。”
廖渭城说着熟练的卡开了啤酒瓶盖子，还专门看了沈朝雨一眼，明显为自己这熟练的动作心虚。
沈朝雨和廖渭城一直话不多，但是很享受在吃东西的时候听着对铺的男人说天扯地的过程。
沈朝雨能看出来，他老婆也喜欢听他吹牛，明知道他胡说八道，她还是听的特别开心，确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只不过那位先生是真酒量不好，没喝多少就醉了，醉了话更多，一开始是普通话陕西话夹杂着冒，后来还能露几句不着调的京腔。
列车员来收拾桌子时，对铺的大兄弟已经睡着了。
等他睡醒，沈朝雨他们也要下车了，各自道别。
出站后没多久，廖渭城就将他们的微信都删了。
“这是为何？”沈朝雨问，但还是和廖渭城一样，也将他们的微信删了。
廖渭城将沈朝雨的手攥在他温暖的手心里，带沈朝雨绕开拉客的司机，一路朝着更远的地方而去。
他对这座城市的熟悉，是刻在习惯里的。
上车之后，廖渭城说：“萍水相逢，缘分就该止步于此。”
“那我们之间算不算萍水相逢？”沈朝雨其实也就是随意问了一句，廖渭城特别认真，揽住沈朝雨的肩膀说：“不算。”
彼时沈朝雨并不知道，廖渭城这句“不算”别有他义。
打车去咸阳，沈朝雨属于那种就连常年居住的城市，只要是不常去的区域都会迷路的人，到了完全陌生的地界，更是一脸懵。
廖渭城惯例给了司机高于计价器的钱。
这是别墅区，不管哪里的别墅区，环境都是挺好的，就是建筑风格有所不同罢了，这里明显是入住挺久的别墅区了，入住率很高，生活气息很浓。
“这是？”
“我爸家。”廖渭城面色淡然的望着入口，然后打了个电话，低声说了句自己在大门口，进不去。
“你怎么没说要来这儿？我什么都没买……”沈朝雨顿时觉得站不住了，廖渭城拽着她说：“无妨，也不是正式拜会，我就是来拿点东西。”
不到五分钟，一个男人从里面小跑出来，四五十岁的样子，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也和廖渭城一样，很高大，但是瘦。
沈朝雨想将被廖渭城握着的手缩回来，可他固执不肯松，沈朝雨也只能低下头。
“你怎么回来了？”男人一开口又觉得说的不对，赶紧加了一句：“回来之前也不通知一声，我和你阿姨什么都没准备……”
“这是沈朝雨，我女朋友。”廖渭城轻轻摇了摇沈朝雨的手，她很尴尬的看向叔叔，笑了笑。
廖渭城的爸爸有点愣，但是还是礼貌的笑了笑。
“这是我爸。”廖渭城介绍父亲的时候语气淡淡的，一看就知道父子俩关系不是很好。
“叔叔好。”沈朝雨赶忙轻声唤了一句，笑容必然是僵在嘴上的。
这算是猝不及防被带去见了家长么？也太不正式了！
沈朝雨头疼，廖渭城这家伙，做事和玩游戏都不按常理出牌的？要是她知道他第一站来这儿，怎么也该好好准备准备，结果现在就是穿的也不像样，双手更是空着……
不过，沈朝雨还发现了更让她闹心的事，廖爸爸因为儿子回来了特别高兴，可廖渭城见到他爸的反应，还不如见到火车上那两个陌生人亲切呢。
疏离，冷漠，沈朝雨就想到这两个词。
她对爸妈就够冷了，廖渭城更夸张。
三人一起进了小区门，廖爸爸特别热情的对保安介绍说这是我儿子，言语间透着老父亲的自豪。
沈朝雨感觉廖爸爸其实也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不过一想起之前来找过廖渭城的那位阿姨也在，沈朝雨就有点怕。
坦诚先生察觉到了轻声说：“我们一会儿就走，别怕。”
沈朝雨忐忑的点点头。
这小区，一有生人，犬吠此起彼伏。
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狗，萨摩耶，金毛和拉布拉多。
大部分人家院子里有果树，有一家居然还养了只羊，恍然间让人觉得误入了乡村，可房子的造型分明都是欧式的。
挺有意思的地方，特别有人间烟火气。
阳光甚好，阳光好廖爸爸心情明显也好，一看就是因为儿子回来，走路都时刻能舞起来一样。
有邻居在翻地，看样子是打算天暖了种些什么，见到廖渭城，表情都有点震惊。
沈朝雨在想，廖渭城这是多久没有回来过了，亦或者他之前还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终于到了家，那位阿姨平静的站在院子里，看向大门这边，她包着头巾，沈朝雨差点都没认出来，也就幸亏她身上那股难以替代的气质，特有辨识度。
阿姨今天穿的特别居家，甚至说是田园，碎花头巾，同色围裙，带着大手套，还拎着个沾满了泥巴的铲子，看样子也在翻地。
沈朝雨总觉得这和她之前的画风差别太大，之前那可是个绝对女强人。
“渭城？”她将手里的铲子丢在地上，踩着软绵绵的泥土走了过来，顺便将手套也脱了。
廖渭城轻声叫了句：“许姨。”
许姨接着看向沈朝雨，然后瞄了俩人拉着的手一眼，沈朝雨赶忙说了句：“阿姨好。”
许姨对沈朝雨不是很热情，几乎没什么回应，只是微一点头就走到门廊那边说：“进屋说吧。”
院子里一派田园风，房子里却装的极尽奢华，入目全是大理石，所有的家具也都是欧式风的。
符合他们这个年龄段人的审美，沈朝雨是不喜欢的，华而不实，入目全是卫生死角，不过能弄这样装修的人，大概也不会自己做卫生的。
沈朝雨坐在沙发上，许姨端了水果出来，她屁股扎了刺一样，想起身接，廖渭城将手轻放在她膝盖上，不让她站起来。
还是廖渭城懂她，不压着点，沈朝雨估计会去主动钻厨房了。
“回来住多久？”廖爸爸翻出来一罐没开封的茶叶，将木质一看就很优良的茶盘擦擦干净。
“等下就走。”廖渭城说罢，廖爸爸停了手里的动作，有些惊讶，但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低下头，不再说话，继续拆那盒茶叶。
“既然回来了，就多住几天。”许姨又拿了一些糕点过来，沈朝雨一看就知道是外面买的。
她说话还是底气足的。
说来沈朝雨今天已经算是对长辈很无礼的人了，没想到廖渭城比她还夸张，他根本无视了这两个人对他的热情，起身拽着沈朝雨直接上楼。
沈朝雨一脸尴尬，上楼梯之前看向廖爸爸和许姨，不好意思的颔首道歉，他们都一脸平静，也没有失望和难过，好像已经习惯了。
二楼朝阳的房间，廖渭城开了门，里面整齐干净，一看就常年没人住，只是有人每天打理。
“廖渭城，你难得回来，对你爸这样……”沈朝雨刚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她对自己妈那样，廖渭城都没有指责过她，她没什么资格说他的。
“乖。”廖渭城拍了拍沈朝雨的头，拉开衣柜里的抽屉，取出来一条像是小孩子戴的手织围巾，不过已经很旧了。
针脚并不多精致，有些地方还掉针了，但显然被戴过很久，有的地方已经被磨坏了。
“就带着这个走吧。”廖渭城说着将它塞在了沈朝雨的手包里。
沈朝雨拽住廖渭城的手，他有些诧异的回头。
“我们请叔叔阿姨一起出去吃个饭好不好？”沈朝雨一脸恳求的望着他，廖渭城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是浅淡一笑道：“今天算了，明天吧。”
下楼，许姨和廖爸爸依旧坐在沙发上。
屋里的气氛很奇怪，茶泡好了，很香，可沈朝雨能感觉到，廖爸爸一点儿也不高兴，甚至说是难过。
“喝杯茶再走吧。”廖爸爸平静开口，没有抬头，就像是根本不指望廖渭城会喝。
果然，廖渭城要走，被沈朝雨暗暗的拽住了。
他停下来，叹了口气，走到廖爸爸身边，捏着廖爸准备好的茶杯中的一杯，一头干了。
沈朝雨第一次见喝酒一样的喝茶，根本就品不出味道吧？
“好茶。”廖渭城将茶杯放回去之后说了这么一句，廖爸爸不可思议的抬头，估计万没想到儿子能夸赞一句。
可能这种比喻不贴切，但廖爸那表情就像是多年住冷宫被君王突然召见的妃子一样。
“我要去给我妈建衣冠冢，所以回来。”廖渭城语气依旧平静，只是这句话让廖爸爸和许姨都愣住了。
“你不是……一直不让建么？”许姨有点不可思议的站起来。
看样子，他们是打算建的，之前必然也因为这个和廖渭城有过矛盾。
沈朝雨不太明白，为什么廖渭城不让他们建。
“我改变主意了，不过你们不要插手，是我自己的事。”廖渭城说着拉住沈朝雨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屋里那二位说：“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吧。”
廖爸爸眼睛一亮，赶忙点点头说：“好，好，我和你许姨都有空。”
廖渭城微点头，没再说什么就先出门了。
“谢谢叔叔阿姨的招待，明天见！”沈朝雨对着廖爸爸和许姨微鞠一躬，说了再见。
廖爸爸好像还有什么想说，但最终忍住了没开口。
沈朝雨以为廖渭城会生气或者什么，没想到他反而出奇的平静，拉着她的手朝小区大门走时说：“我爸当年把我妈的骨灰洒进大海，根本就没有问我愿不愿意这样。”
沈朝雨轻声安慰他：“兴许他有别的苦衷呢？”
“就是有再多的苦衷，也不能毁了孩子对母亲所有的念想。”
沈朝雨知道不该问，可还是控制不住的问了一句：“阿姨她……是怎么去世的？”
“自杀，她割断了自己两只手腕的血管。”
一瞬间，沈朝雨腿像是灌了铅，再也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