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塞伊慢吞吞咬破富有弹性的外皮,鱼馅的鲜美在口中爆开,她眼睛一亮。
正大快朵颐,塞伊耳朵一动,随即小眉头揪起,吃东西的速度顿时慢了几分。
她望向一处。
酒楼窗户边,几个男人神情严肃,交头接耳地低谈:
“……消息还未公布,只听说是海妖上岸,在太姥山附近出现,一来,就杀了人呐!”
另一人脸上浮现出惊骇:“杀了谁,谁死了?”
“还记得姜氏商行那个账房先生吗,姓槐,槐仁,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吆,就这么被海妖害了!”
“听说,就在椰子林外面,那海妖先挑断了他脚筋,之后把人活活打死。可怜呐,他老娘就那一个儿子,这以后可怎么活哦。”
这话引起另两人愤怒拍桌,义愤填膺:
“他奶奶的球,这些该死的海妖,老实待在海里不好吗,非要上岸害人!”
“再不行,咱哥儿几个凑钱请一个捉妖师,灭、灭了这海妖!”
……
塞伊吃饭速度渐慢,眉头蹙起。
她在岸上走跳,本不想多管闲事,可这些人,把海妖说的太坏了,她忍不住。
他们口中的上岸海妖,说的是本公主?
不对,她可不会杀人。父王从小嘱托,海妖上岸,不可造太多杀孽,于渡劫有碍,而只有渡过化神劫,鲛人记忆才能稳定。
是别的海妖?
这怎么可能,她海族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每个妖都很乖巧的。
塞伊本来很笃定,是人族在造谣,可瞥见人脸上真切的畏惧与厌憎,她有些有不确定了。
……难道,真有那极个别的败类海族擅自违背禁令,跑到岸上作乱来了?
忆音海螺奇怪道:“槐仁,不就是咱们刚上岸那晚,意图拐卖公主的人族吗?”
它说着,还放出录音。
塞伊一愣,心头涌上怪异的感觉。
这么巧?
必须得先弄清楚,找到那个上岸的海妖,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塞伊眼睛一鼓,狼吞虎咽,几下将桌上的佳肴扫光,起身,大步走出饭馆。
“哎哎,姑娘,饭钱——”店小二连忙叫。
却有一布衣男子走到跟前,嗓音粗哑:“她那桌多少,我结。”
店小二打量这人,吓了一跳,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丑的人,眼睛都长歪了。
不过,脸虽丑,身材倒不错,长身玉立,举手投足间极雅极贵,仿佛天生尊贵。
可尊贵的人,会身穿粗布衣裳吗?
……奇怪。
藏淮生不知店小二的想法,注视着汇入人群的小鲛人,匆忙将钱一结,便大步跟了上去。
小鲛人十有八九,是要去管海妖杀人一事。
他也听到那些百姓的谈话,说海妖杀人,但这事有疑点。
但凡是任何一个其他势力,说这事都可信,偏偏这件惨案中,还混入了一个势力——
姜氏商行。
莲花镇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街道两侧,各试各样商品琳琅满目,塞伊刚走出酒楼,入目就瞧见,一个货郎扛着个草把子,一摇一晃地从她跟前走过。
那草把子上,挂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
塞伊盯着那糖葫芦,黑漆漆的眼珠子仿佛黏在了上面。
这些红彤彤的果子……好想吃!
忆音海螺兢兢业业:“公主,咱们是去找作恶的海妖。”
塞伊眼睛盯着糖葫芦,双腿有点挪不动。
咽了咽唾沫,想到还要去找海妖,她艰难地撇开脸,一瞪眼睛:“走。”
先找海妖,找到了,再放开肚子,大吃一顿。
塞伊走到长街隐蔽处,靠在墙上,黝黑瞳孔忽地划过一抹蓝光,旋即闭上眼睛,感知形如潮水,顷刻间覆盖了整条长街。
她看到人流往来,车马走过,大街上有人买卖货物,有人逛街行走,也有衣衫褴褛的老头,双手捧着个破碗……终于,她发现了一路人头顶的妖气。
心下一喜,正要去探,头顶上空,忽生一股诡异之感。
抬头,入目便是一颗硕大的红眼珠子,悬在虚空,咕噜噜滚动,密切注视下方小镇。
忽然,这颗红眼珠朝她看来,眼底一瞬涌出红光。
“!!!”
塞伊倏地收回神识,睁开眼睛,当下便问忆音海螺离开莲花镇的路,往前倒腾起步伐。
“公主?”
塞伊眉头拧了拧,看了眼拥挤的街道:“莲花镇上空,有一颗监视整个镇子的眼珠子,而且,它发现本公主了。”
不及细思这血眼究竟是什么东西,反正给她的感觉很不好,还是先走为妙。
塞伊视线沿着大街一扫,脚踝调转,进入路旁的小巷子。
走小路,抄近道,尽快离开此地!
就在塞伊动身那一刹那,街道右边的一酒肆,两锦衣男子放下了举杯,收回视线,低语交谈:
“大哥,怎样,是不是钱掌柜要找的那尾鲛人?”
“一模一样,就是她了。”
“那可太好了,不枉咱哥俩在此蹲守一夜。不过——”年纪稍小些的男人满脸激动,随即升起疑惑,“那鲛人果真杀了槐仁,瞧着不像啊。”
杀人者,不应该长得青脸獠牙的吗?
这小姑娘生得跟面团似的,不大对啊。
年长者眉间横了条扭曲的刀疤,衬得他多出几分凶厉,他嗤笑了一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人是谁所杀,重要吗?你只需要记住一点,钱掌柜盯上了她,咱们只负责抓,就行了。”
刀疤眉男人摸出几枚铜钱,叠在桌上,起身离开酒肆,“追。”
鲛人自投罗网,进入了那条巷子里,等会将人往街边巷子里一堵,捉住她,这任务就算完成了。
长街喧闹,车水马龙。
藏淮生跟在小鲛人身后,瞥见这人盯着糖葫芦流口水的样子,忍不住一笑。
还是条贪吃鱼……
他挤着人,来到货郎身边,买下两根糖葫芦,付过钱后,正要去追鲛人。
却在这时,余光瞥见了不远处一家酒肆里,两个看似在饮酒谈天,目光却频频往小鲛人方向打量的人。
仇家?
还是,觊觎者?
小鲛人的脾气,确实容易得罪人,然而心眼不坏,招致仇家不太可能。
倒是她那副容貌,以及满身财宝,怪招人惦记。
见二人悄悄尾随小鲛人进入一条巷子,藏淮生笑容一凝,拎着两根糖葫芦跟了上去。
小巷狭窄幽深,两边民居俨然分布,密切相连。
塞伊拐入小巷一炷香后——
“公主,往左,这条走过了。”忆音海螺飘荡在前方,急忙提醒着主人。
“……公主?”
许久没听见主人吱声,小螺晃了晃螺壳。转过身,就见主人呈大字贴在墙上,像一只丧气森森的壁虎。
啊这……
塞伊过了很久,呆滞的眼珠子才转一下。
此刻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她不该异想天开地抄近道,而走进了巷子里。
莲花镇百姓聚众而居,这一片地方居然错落分布有五六百栋房子,道路复杂,纵横交错无数条巷子,无数条!
这是鲛人该走的地方吗?
忆音海螺有点想笑,很久没见过主人这样抓狂了,但它不敢笑,只能绞尽脑汁地出主意,“公主,咱们抓个人来问路吧。”
“也好。”
塞伊瞬间便从墙壁上起来,拍拍衣袖,整整衣衫,小脸一板,又成为那个成熟稳重的小公主。
正要走,就听见前方巷子里有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手拿大刀的男人走出。
国字脸,刀疤眉,日光炽烈,却融化不了这男人通身的冷肃,他步履稳健地朝这边走来。
塞伊眼里霎时迸射出灼灼亮光,正要上前问路,刀疤眉却大刀一挥,径直朝塞伊攻来。
塞伊瞳孔微颤,闪身躲开,大眼睛里布满疑惑。
……打劫?
未及思索,刀疤眉大刀再度袭来,气势汹汹,有劈山裂石之势,将两边房屋冲得摇摇欲坠。
不,这不像是打劫,而是要,杀人!
塞伊往后连躲两招,发现刀疤眉眼底没有贪婪,只有浓烈杀意,更讶异了。
无缘无故,这人杀她作甚。
眼见刀疤眉刀刀致命,塞伊催动法力,就要召出水晶三戟叉。
武器还未召出,身后先传来一道怒斥,“恶妖,为槐仁偿命来!”
身后传来一道利刃破风声,犹如毒蛇出穴,嘶嘶吐着猩红的蛇信,攻向她后背。
小巷狭窄,塞伊几乎是贴着刀刃,才躲开这道攻击。
这是个面容稍显年轻的刀修,实力也在金丹境,刀法稍逊一筹。
塞伊听到了这年轻刀修的话,疑惑:“槐仁是谁?”
小螺晃了晃身体,飞速将有关槐仁的事,替主人回忆了一遍。
塞伊颔首,了解了情况,眨巴眨巴眼睛,还是想不明白。
小螺说,她只挑了槐仁的脚筋,血都没流几滴,怎么就要为这人偿命了?
而这时,对面年轻刀修喘了口气,以手指向塞伊,愤恨地道:“你害死他,还有脸问?”
……死,槐仁死了?
塞伊愕然,却很快反应过来,鼓着眼睛,冷瞥向他:“别乱说,本公——本姑娘才不屑杀他。”
即便是忘记那段记忆,杀没杀人,她心里还是有谱的,那么一人,还不值得她背上血孽,影响以后的渡劫。
等等——
塞伊奇怪地盯着眼前两人。
这两人能一眼认出本公主,肯定是见过槐仁,且见到人时,那槐仁还活着,不然怎会那么清楚她的样貌。
那还信誓旦旦她就是凶手?!
这显然是,想诽谤本公主。
塞伊漂亮的大眼睛里覆盖上一层冰霜,拳头咔咔咔地响。
好哇,机智如她,也差点被忽悠过去了。
而此时,年轻刀修一见鲛人反应,还在疑惑,刀疤眉却冷喝一声,眉间闪过冷厉,突然下令年轻刀修动手。
他们已经暴露,再想拐骗,已然不成。
只能硬来。
没错,在追赶鲛人的路上,两刀修便制定出两条计划。
一者,见面便给鲛人一番强攻,这鲛人定然一头雾水,趁此机会,将槐仁之死扣在她身上,鲛人记性不好,且心性单纯,定能被忽悠住,愣在原地。
不过,凭借此法骗鲛人,骗不长久,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她摸出忆音海螺验证真假之前,先一步下手,将人套入捆妖绳中。那时鲛人就算反应过来,也于事无补,除非到了化神境,否则挣不开捆妖绳。
而化神境的鲛人,哪里还用的着离海上岸呢?
然而计划再周详,也要考虑到意外,当鲛人反应极快警觉性极强时,这种情况下根本忽悠不来,便只能启动第二条计划——强捉。
两个刀修对视一眼,刀锋折射出冰冷光泽。
“上。”
没想到眼前这鲛人不止警惕,还很聪明,导致第一条计划还没开始,就已失败。
只能启动第二条计划。
刚成年鲛人修为都在金丹境,元婴极少有,合他们二人之力,再加上诸多法器,必能捉到。只是这过程必然会有损伤,这也无妨,捉到鲛人后什么损失补不回来?
两个刀修信心十足,持刀而上,直到鲛人召出武器,并泻出元婴巅峰的威压,才骇然失色。
糟糕!
消息失误——这鲛人不是金丹境巅峰,而是元、婴、巅、峰!
两刀修都没看清楚招式,瞳底里就出现一张妖魅至极的小脸,接着,丹田处传出刻入骨髓的痛……
塞伊收回水晶三叉戟,元婴强者的气息内敛回去,嘴角弯弯,皓齿明眸,就像一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谁能想到,她竟是个元婴境呢。
两刀修手筋脚筋被挑断,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心下绝望无比。
更绝望的,是敌人言语上的补刀:
“真不知你们哪来的信心,两颗金丹,也敢来挑衅本姑娘。”
塞伊大眼睛虚虚眯起,歪头打量着两刀修:
“你们其实不是真想杀我,而是想抓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