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迫
喻景希是在刘雪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从小到大和谁玩得好,有没有富朋友,刘雪不能说如数家珍,总是知道个大差不差。
在今天以前,她可没见过喻景希身边有过这样年龄段的、体面的朋友。
付辉实在大了太多岁了。
刘雪猛然发现似乎疏漏了什么。
她觑着立在灯下的喻景希,皮肤白皙有光润得仿佛晕着光。又细看了眼他的穿着,这才品出点不同来。
偶尔翻阅时尚杂志的她,粗略知道一些服饰品牌,喻景希身上的衣服比起刚去上学的时候,明显高档不少,和一旁来接他的青年的衣着档次竟然看上去差不多。
他身上没有明显的logo,她只凭肉眼认不出来是什么牌子,但是好料子和好剪裁是做不了假的,她买不起,不代表她不会看好坏。
刘雪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这时,喻斌怕他们在外头起冲突,跟了出来,见状也是一愣:“景希,这位是?”
到底是亲娘舅,喻景希转身面对他们:“这是付辉。”又对付辉说,“付辉哥,这是我舅舅、舅妈。”
抬眼看到喻天翔在门口探头探脑,又补了句:“还有我表弟。”
付辉彬彬有礼地打招呼:“你们好。”
他站在喻景希身前半步,半个身体有意无意地挡着他,这种保护的姿态刺伤了刘雪的眼睛。
她心中揣测着对方的身份来历,强笑着问:“付先生是来接我们景希的吗?”
付辉简单应道:“是。”而后不欲与之多说的样子,“先告辞了。”
他又一次打开车门,示意喻景希上车。
喻斌怔然望着他们,刘雪心里却已转过千八百个念头,她紧走几步,叫住他们:“既然来了,不如进门坐坐?”
刘雪的心思都摆在明面儿上,喻斌和她生活了许多年,哪里看不出她似有讨好之意?想到刚才妻子刚把外甥得罪狠了,心里也十分不忿她现在的反应。
只是他们夫妻一体,他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落她的面子,便尬笑附和:“是啊,付先生,进来坐坐吧,刚好我们也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付辉按年龄看,比喻斌、刘雪轻上近半,但他的社会阅历,却比他们要丰富得多。只一眼,就看出他们怕是误会了什么,正准备找补。
他现在代表的是陆家,若是平时,他定会顺着对方的意思,等进了门,再替喻景希撑腰——总不能让其他人看老板伴侣的笑话。
只是今天,不行。
付辉礼貌地拒绝:“时间不早了,a大有门禁,景希,上车。”
人都送到眼前了,又哪里会让他逃掉?刘雪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喻景希。
付辉她不敢上手,自家外甥她还不敢么?只要把人留下,还愁话圆不回来?感情、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说到底,她刚才那么做,也是为了喻景希好。再说了,喻景希和人结婚这件事,他们事先也不知道哇。这个误会,总要当面解释清楚才行。
刘雪动作敏捷,还真给她扯住了喻景希的袖子,喻景希倒是能甩开,可他若真那样做,必定会伤到刘雪。
到底是女性长辈,真弄伤了人不好。他心灰意冷,对舅家不抱希望,今后不再过来,是他自己的决定,实在没有必要闹成肢体冲突。
喻景希停下脚步,正要拂开刘雪的手,身后幽暗的车里突然传来动静。
喻景希回过身,背对着车,自然不知道从车上下来了什么。
他只看到扯着自己胳膊的刘雪突然双目瞪大,牙齿咬得咯咯响,全身僵硬得像是石雕。
身后,有灼热的气息靠近,一个很低很沉的声音在他后上方响起:“放开他。”
刘雪被吓得要死,忙不迭地松了手,倒退数步,被发现事情不对赶过来的喻斌接住身体,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她虚虚指着那个生着一只狼头,衣着整齐的不知道该叫狼还是该叫人的生物,颤抖地说:“这,这是什么?”
喻景希怔然望向身后,视线缓缓往上。
本该因狂暴期的到来还在返祖人协会的隔离室的陆昀在兽化时,似乎比往常还要更高,加上耳朵和毛发,可能有两米,近距离看到,视角冲击实在刺激,难怪能惊得刘雪像是见了鬼一样。
陆昀戴着止咬器,笼状的钢铁制品控制了狼吻部大范围的动作,却挡不住路灯下狼牙反射出的森然白光。
陆昀只不过轻轻动嘴,说了句话,在人类的眼中,就像是猛兽即将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锐利尖长的獠牙,准备择人而噬。
刘雪和喻斌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两夫妻互相搀扶着对方,坚持着不让对方和自己倒下。
陆昀的狼眼轻轻眨了眨,磁性的男低音在狼吻的加持下,在月夜的氛围中,颇有种雄浑辽阔的感觉:“你们好,我是景希的配偶。”
刘雪心中最后的希望化为乌有,差点当场撅过去。
她原本看到付辉对他的照顾,还当付辉就是喻景希的结婚对象,至于所谓的“狂暴期”、“隔离室”一说,可能就是国家对于返祖人的约束,喻景希说的“他很理智”看来也是真的。
也对,景希几乎可以说是从小在他们家长大,一向是个诚实的孩子,他们只是把返祖人想得太复杂太吓人了,其实应该没那么严重。
毕竟返祖人从第一次出现到现在,也经过了三十余年,本国还没出现过返祖人伤人的严重事件,是他们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
打死他们也想不知道,处于狂暴期的返祖人,居然真的会是这个恐怖样子的啊!
这还是人吗?
陆昀自我介绍,亮明身份,便不再与他们多说。
他伸手揽住怔忡中的喻景希,手指微用力捏住他后颈,示意他上车。
喻景希的后颈被捏得牢牢的,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昀正在狂暴期的原因,只觉得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那种战栗感,像是身体内部有一股从未得到过自由的能量正在苏醒。
他强自按捺下这种感觉,一猫腰钻进车里。
陆昀随之上车,关上车门。
付辉又向战战兢兢立在原地,双腿打颤的喻斌夫妇示意,坐上驾驶位,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付辉上车就开始打电话协调各部门,将陆昀被监控拍到的事报过去,让团队及时处理,而后升起挡板。
陆昀端坐在一旁,伸手摁了摁眉心,狼眼闭了闭,又睁开,在没开灯的车内,闪着幽幽的绿光。
车内空间有限,陆昀身上的气息瞬间就充满了鼻腔,喻景希一个没留神,耳朵和尾巴都嘭地一声长了出来。
陆昀在黑暗中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样子,想了想,说:“吓到你了?”
喻景希摇摇头。
陆昀:“我本来不下车的。”
可谁让刘雪一直拦着喻景希不让走。
若是喻景希真心喜欢那样,把他留下来住一晚,明天一早再着人接他返校也未尝不可。
但他不喜欢。
他虽然没有说一句不好的话,他的姿态和表情,都显示出:他不喜欢这样。
付辉其实也能处理的,他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但他不想缩在车里等,等着别人解决问题。
喻景希是他的伴侣,自然该由他出面。
陆昀:“干嘛这么看着我?很奇怪我怎么能出来?当然是请假出来的。”
只要有足够的钱和保障,规则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当然,他能出来也是有规则需要遵守的。
比如,不能下交通工具,接到人马上回去,不能在人前公开亮相,引发纠纷。
陆昀只讲了前半句,后半句,他不想告诉喻景希。
喻景希只要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就行。
陆昀等了会儿,喻景希没说一个字。
他侧头靠过去。
陆昀猜出来喻景希现在的兴致应该不会太高,本也没希望他能同他说说笑笑,只是对方沉默着不说话,就有些不寻常了。
“怎么了?受伤了?她抓疼你了?”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砸下来,伴着他身上迫人的气息,像一张大网,把喻景希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
陆昀的吻部很长,加上外边还套着个止咬器,微一偏头靠近,前端几乎就贴到喻景希脸上。
独属于狼的气息,和陆昀身上的男性气概扑面而来,他的鼻息喷洒在他脸上,激起他兔耳上的全部绒毛。
喻景希的两只耳朵直接竖了起来,不安地前后动着。
被激出兽化特征的他全身都被压制住,在陆昀那双幽幽狼目的注视下,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甚至于抬一下手指都极为困难。
陆昀感受到他身体的异状,微往后退了些,直到二人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才又缓声问:“景希,你还好么?”
他一退开,压迫感立减,喻景希茫茫然看向陆昀,一开口,他就酸了鼻子:“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