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片段三十八

    贺飞想要喝止梁云海，可已经来不及了，耳边“汞咚”的一声过后，梁云海整个人像只水泥袋般重重掉下了床，把贺飞吓得尖叫起来。刺耳的狂呼让坐在客厅内玩着手机游戏的陈创源和郑子恒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你干什么啊，没本事就别逞强啊！”看着砸落地面的老公，瘫在床上的贺飞着急得擂起拳头，轻轻砸了砸床板。

    刚才梁云海翻身还算顺利。他举起双臂，让胳膊在空中从左边摆动向右边，突然一个加速，让身体利用这点摆动的惯性带动胸部以下完全瘫痪的下半身转过去。翻了身的他找到了合适的发力点。梁云海弓起肘部，胳膊全部发力，运用杠杆力量顺势将瘫在床上的上半身撑起来，下半身还是软绵绵地贴在床垫上一动不动。他撑着身体，摆正乱倒的双腿。

    坐正了。梁云海已经坐起来了，他双手一只按在床头，一手朝着地板探下去。这是最恐怖的时候，屋内的四个瘫子最怕遇到这样的情况，因为他们都没有躯干核心力量，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在北京的家里，梁云海床头还有个床头柜，他可以双手分别撑在上面慢慢移动上半身让自己的重心下沉，顺便拖曳双腿从床上移到地上好准备爬行。但是偏偏贺飞家比较贫穷，床头没有床头柜，也没有任何可供借力支撑的道具。然而想到贺飞生了褥疮的梁云海头脑发热，一股脑地强行让自己往地板移，一点都没有考虑自己身体的情况。

    果不其然，在脑袋往前探着的时候，梁云海的身体重心越过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然后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带动整个人朝下坠。他控制不住啊！即使双手都一起撑在床边，梁云海也遏制不住这股砸地的地球引力。平时都是护工或者男仆照顾的梁云海极少亲自做这样的大胆实验，毕竟他是不需要这么辛苦的。多年来享受着安逸的日子，梁云海早就把当初刚瘫痪时在康复医院里学到的转移自理技能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很明显，他控制不了上半身的平衡，自然要摔的。

    “老公，你没事吧，你还好吗？”贺飞真的吓坏了，刚才爱意绵绵的呢喃细语变成了急匆匆的低哑嘶吼。哎呀，失态了！张着嘴巴的他才反应过来，客厅里还坐着两个人呢，不应该就这样喊“老公”的。

    梁云海还好，只是被吓懵了。经过这么一砸，他身体有知觉的地方都被摔得格外疼，没有知觉的地方又死气沉沉地瘫在地板上耷拉着一动不动。怎么爬呢？只有三米，可是，还有三米啊！梁云海嘴角都摔破皮出血了，可是想到自己一直都是懦夫的形象让贺飞代劳着很多事情，男性强烈的自尊心和残疾引发的不甘心让他不顾床上贺飞焦急的喝止，用肘部拖曳着灌注了水泥的下半身，一寸一寸爬向那个矮柜。

    才爬了一米多，梁云海便瘫倒着不动弹了，他没劲儿了。

    床上的贺飞看见梁云海爬过的地板已经变了色，从刚才的浅灰变成了深黑。“你停下，快别爬了！”

    “我帮你。”山东口音响起。贺飞哆嗦了一下，因为他下一秒就听到了一个分外沉重的重物砸地声。贺飞惊讶地抬起头，看见拖着麻杆一样双下肢的陈创源从客厅爬进卧室门来。“你们讲话太大声我都听到了。你爸妈也不在，你应该不介意我闯进你的房间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爬向储存着药的矮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