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王蒙
陈芷宓立在人群中，被各色目光打量。
质疑的目光，欣赏的目光，吃瓜的目光，鄙视的目光……
她处在这些目光中，脸色淡然。
她死过一回了，这世间还有什么可怕的？这世间无论有什么艰难，她孤身一个亦敢闯它一闯。
她回望各色的目光，碰上了挽春担忧的目光。
挽春很担心，她是陈芷宓的贴身丫环，没有谁比挽春更清楚小姐的情况。小姐整天沉在宅务俗事里，哪里有机会发展什么才能？
如果，拨算盘也算一项才能的话，小姐肯定是顶尖的那一批。
但！现在不是比看账本，拨算盘呀！是作诗！作诗！还是在天下文人才子面前作诗！
这是在班门弄斧！小姐要被人耻笑的！
小姐基本就没跟大夫人学半点东西，大夫人只会把账本推给小姐。他们都说小姐是大夫人的女儿，就该如何如何优秀，可是大夫人基本就没有培养过小姐写诗，小姐怎么写得出来。
挽春的着急与担心，陈芷宓看在眼里。此时也不宜多话，她朝挽春微微一笑，示意挽春安心。
陈芷宓刚安慰完挽春，一转头，就看到一双清冷的眼睛，目光里的担心，和挽春如出一辙。
这双眼睛，太清冷，太平静，情绪难浮出来眼睛。之双眼睛，担忧的情绪隐藏得太深了，如果陈芷宓没有重活一世，可能就错过了少年的担忧。
这个少年，正是霍言。
霍言在担心她？
陈芷宓有些疑惑，前世她对这位同桌的印象，就是孤僻，冷面，唯一与他人的不同，就是不会用目光看着她，这让当时被孤立的陈芷宓内心好受很多。
毕竟，被全世界孤立了，你的同桌不打扰你，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但……这担忧的目光居然出自，她以为无情又孤僻的，霍言的眼睛里……也许，她前世对同桌的了解也不够深呀。
陈芷宓笑了。
这笑容很真诚，不像平时戴着面具那种柔弱的笑，也不像平时突如其来，对他恶里恶气的那种笑。
霍言看不出这笑容的意思，他还想再看清一点，陈芷宓却转过了头。
霍言盯着少女的后脑勺想，这个少女太多秘密了。
陈芷宓朝众人行了一礼，“陈氏芷宓，有礼了！”
有个老者自众人中走出，也回了一礼，“陈小姐，我乃王蒙，大家请我来当个出题人，你不介意吧？”
王蒙？
王蒙乃是文学界泰山北斗一样的人，天下学子皆以王蒙为师。可以说，王蒙在诗书人的心目中，就是启明星一样舍得追随的人。什么样的人能把王蒙请得出来？
大家都疑惑着。
林婉儿心中一喜，王蒙评诗，那就不会像先生一样手下留情了。陈芷宓，你死定了！
王蒙似乎知道众人所想，抚着白胡须道，“我也曾听闻过周才女的大名，也有幸读过她的诗集，是个才华横溢的人。可惜无缘一见，今日见到她的女儿，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
连王蒙也夸周诗华？
周诗华的诗作没有流通，很多没有读过她诗的少年少女，都很不服气周诗华。她们以为，周诗华是生得早，有点才气，并不一定当得起第一才女的称号。换了他们，不一定比财周诗华差。
但王蒙都夸过了周诗华……这让大家都泄了气，没有争比不甘之心了。
“可惜周才女的诗集并没有流传于世，只听过她的才气，却无缘见过一首她的诗！”
“哎，她的诗都是孤本了，那些豪门世家才有一两本周才女的诗集吧。”
“虽然无缘欣赏周才女的诗，今日有幸听一听她女儿的诗，也不枉来一趟了！”
“所谓虎父无犬儿，周才女的女儿自然不会差！”
众人纷纷点头，对陈芷宓的诗期待感更强了。
林婉儿听到众人的议论，心里先是愤恨，后有一喜。你们就对陈芷宓期待吧，期待越高越好，到时候陈芷宓满足不了你们的要求，你们有多大的期待，愤怒就有越大！
想到众人把心中的气愤，都发泄在陈芷宓身上的场景，林婉儿眼睛亮得惊人，快要射出两道光来。
陈芷宓不理众人，更没有把林婉儿看在眼里。她又朝王蒙行了一个晚辈礼，“请先生出题！”
王蒙满意笑笑，“好！”
“请以今天的主题，赏花宴为题，作诗一道。”
这……题目好简单，在座的为了今天过来，赏花宴的诗都提前备了几首，就是预备今天作诗时，被人问到准备的。
难道王蒙先生喜欢周才女，就给周才女的女儿开后门？这……不可能吧！他可是王蒙！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是……
“我知道了！我知道先生的用意了！”有人喊道。
“你知道什么？”众人忙问。
“你们是不是在想，赏花的主题，大家都提前备了，这陈小姐肯定是提前备了，那就看不出她真实水平了？”
众人点头，他们的确这样想。
“非也，非也！”那人摇头，“你们想，正是大家都做了诗，陈小姐如果写的不好，才子们可不会服气的，他们肯定要拿出自己的诗和陈芷宓比！到时候，两首诗一对比，孰好孰劣，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最好的裁判，是观众。
高！实在是高！
“不愧是先生，枉我还误会先生了，惭愧惭愧。”
……
听到众人的议论，本来以为王蒙放水的林婉儿，一下子就开心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刚才她还担心王蒙会看在周诗华的份上，点评陈芷宓的诗时会手下留情呢！
众人在议论份份，王蒙却珍惜地掏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展开。纸上所写，是两首诗，正是陈芷宓当日在书院所作。
“好诗！”王蒙暗暗点头，目光中有惋惜，可惜远不如周诗华。
王蒙抬起苍老的眼睛，看着人群之中那个青春少女，思绪不由飘到了很久以前的听闻。
周诗华一代才女，最终却嫁给一个小官，此后再无诗作，沦为深闺妇人。如此人物，就些埋于后宅，实在是可惜。
她的女儿，也是有才华的。但听人说，她女儿总是困在后宅里，处理后宅事。
王蒙又看了一眼这诗，心里更惋惜了。这周诗华好生糊涂，浪费自己的天赋就算了，这般好的女儿，却不好好培养，真是浪费了才华！
今天他既然遇到了，就要让陈芷宓以才女的身份亮于人前，看以后还有谁敢埋没她的才华！
众人可不知王蒙所想，只一心等陈芷宓的结果。大家都在想，陈芷宓的才华，究竟到了那一步呢？
万众期待的，是惊世诗作，还是平平无奇，还是稍有才华呢？
无论是那一种诗，只有惊世诗作，才能对得起周诗华的名声，对得起王蒙的夸奖，对得起众人候在这里等的心情。
陈芷宓，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她的诗只能是惊世之作，秒杀全场所有才子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