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鄙人不才正是在下
黑夜无边，鸮鸟嚎叫，月老庙怪影憧憧。
废墟之中，有两道人影，扛着铁锹，吭哧吭哧在院子里刨土。
精心栽种的花草和杨树，被人从深土里挖出来，杂乱无章摆了一地。刚才被风一吹就啪啪作响的杨树叶，刚离开泥土不过半小时，整个树都变得恹恹地。
树叶干枯泛黄，边缘卷曲，活脱脱一副即将要噶过去的样子。
孟影和季成双扛着铁锹，把月老庙院子周边泥土刨得满天飞，原本平整干净的院子被挖得这里一个坑那里一个洞，老鼠看了都得叫声大哥的程度。
扒掉树，刨开掩盖的一层泥土，深埋于地底下的秘密被两人翻出来。
“一、二、三十二、十三。”孟影借着月光数了一下，整整十三具尸体，被他们俩从树坑底下刨出来。
看外观有男有女，有旧有新。最新的是一具女尸，被埋在靠近院门那棵杨树下。
地底泥土潮湿，再加上天气炎热，女尸外表腐败很严重。人体表皮溃烂坏死，呈现出一种流着绿水膨胀浑身静脉网的巨人观状态。
浓烈刺鼻的尸臭从女尸身上散发出来，连见惯大场面的季成双都没忍住用袖子捂住口鼻，默默打了个干呕。
反观孟影，她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不仅不受尸臭影响，还兴致勃勃捡了根树枝去扒拉女尸，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到什么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信息。
尸体腐烂得很厉害，被孟影拿树枝一蹭，皮肤组织扑簌簌下掉，露出内里生长的扭动蛆虫的肌理，暗黑色的血立马顺着伤口流出来，顿时广场上更臭了。
季成双默默又往后退两步。
这小姑娘太生猛了，还是远离些好。
没注意身后季成双的小动作，孟影此刻全身心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她一直没说的是，从先前被拉进棺材里走了一圈，和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干尸新娘打了一遍交道之后，就有一个半透明的影子一直跟在她身边。
影子是个女子，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墨绿色旗袍，一头长发用根木簪盘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膝盖以下的部分透明到几乎看不见。
很明显这是一只鬼，还是个命不久矣的鬼。
刚才孟影和季成双刨坑的时候，对方就这么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也不说话，脸上神情毫无变化。
奇怪的是季成双似乎看不到对方的存在，因为刚才有一下女鬼几乎整个身子都骑坐在对方肩膀上，但季成双毫无察觉，依旧挥舞着手上铁楸，丝毫没受到影响。
女鬼脸上这种奇怪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两人将高度腐烂的女尸挖出来，这种死鱼一样的表情总算有了变化。
孟影一边扒拉地上的女尸，一边悄悄观察蹲在自己对面女鬼的表情变化。
三分哀怨三分惊愕四分怒目切齿。
刚才亮如灯火的月光被一层灰雾笼罩，这会儿广场上光线不算好，孟影视线上下来回巡视两遍，总算看出女鬼和尸体的共同点。
孟影看着被树杈子挑起来晕染了大片血迹和其他液体的裙边，沉默了。
这他娘的就是眼前女鬼身上穿的那件墨绿色旗袍吧？
是吧？
是吧！
季成双此刻离孟影几步远，又站在她背后，再加上光线比较暗，没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
等孟影彻底将地上的女尸和眼前的女鬼画上等号，女鬼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已死的事实，失魂落魄站起身，身形更透明了。
神情恍惚，女鬼一路飘进庙内，孟影紧随其后。
季成双看孟影突然就站起身，拔腿往庙里跑，以为她找到什么重要线索，连手中的铲子都没扔就跟着跑。
于是，朦胧月光下，就可以看到这样神奇的一幕。
一个少女在前面拔腿狂奔，后面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扛着铁楸狂追。身后院子里一地凌乱的尸骨，酷似大型凶杀案现场。
怎么看都是连环杀手在追逐自己的下一任动手目标的场景，前面逃跑的少女惶恐又无助，后面的杀人魔残忍冷酷。
唯一让人值得庆幸的是，这会儿是在深夜，月老庙位置又比较偏，两人的追逐暂且没有遭受围观。
要不然分分钟呜啦呜啦的车车就要来了。
孟影追着女鬼进庙，还没走进步，就见对方愣在那里了。
月老庙的神像，在之前孟影出来的时候，就被撑爆了，连带着藏在里面的棺材，棺材盖都被掀了。
这会儿庙里只有一地凌乱，佛像碎片和被撬坏的棺材木屑堆在地上。
大概女鬼进庙之前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惨像，愣在原地，顿了几秒钟，浑身像是泄力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在废墟面前，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欸？这，这是怎么了？”
孟影慌忙出声。
季成双站在庙门口，看见孟影的动作，知道她这是看见了自己看不见的东西，很贴心只站在门口观望，没有贸然出声。
女鬼听到声音，嚎哭声倏地停止。
跪坐在地上的身子不动，脖子“咔咔咔”直接一百八十度扭转，自眼角流下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滴落，在脸上留下两道清晰的血痕。
“你在同我说话吗？”
沙哑怪异的声音在孟影耳边响起，几乎眨眼间对方就维持着脑袋扭转的姿势飘到孟影面前，一双充血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孟影。
双方距离很近，近到女鬼可以随时抬手对孟影发起暴力攻击。
孟影并不怕对方出手，神色淡定。
小乖坐在她肩膀上，从对方冲过来的瞬间就准备扑上去咬断对方脖子，被孟影及时制止了。
“我死了，刚才我看到我的身体，都已经烂成那个样子，但我竟然想不起杀我的是谁。”
幽风袭过，女人转到孟影身侧，表情扭曲：“这庙里有一个很厉害的存在，可以帮我找到我的仇人，但现在”
看着满地残骸，女人语气越发阴冷。
“现在对方也不见踪影，要是被我知道是谁搞得鬼，我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孟影：
巧不巧，鄙人不才正是在下。
女鬼继续自说自话：“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死了多久，怎么死的，就连我生前是谁我都不记得了。”
“你帮我好不好？”整个大殿回荡着女鬼怨毒的诉求：“你帮我找到杀我的凶手好不好？”
一边说脑袋又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看得孟影脖子隐隐作痛。生怕对方再扭一圈，那个被拧得麻花一样的脖子就会撑不起上面灌满了水的脑袋直接断掉。
在事态进一步发展前，孟影及时出声制止女鬼动作：“要说话就好好说话，你先把你脑袋扭回去。”
“再炫一圈我怕我忍不住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确定对方真的没有被自己这个样子吓到，女鬼不情不愿放弃吓人的想法，把麻花脖子重新扭回去。
被孟影一威胁，这会儿女鬼眼角的血泪也不流了，血痕淡去，脸上又恢复一副泫然欲泣的小媳妇儿模样，眼巴巴望着孟影，一副要将她当做最后救命稻草神情。
女鬼陡然之间转换策略，硬的不行来软的，孟影被那双眼睛看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季成双倚靠门框，眼睛却一直盯着孟影的背影，从对方只言片语中不难想象站在对面的是个什么东西。
姿态慵懒，精力却高度集中，只要孟影表现出任何不对劲，他会第一时间冲上去。
然后，季成双就看着孟影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