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2章
程溪抬头，年幼的顾思渊猩红着双眼，一脸痛苦：“就算你恨我害死了爹，但你能不能为弟弟考虑一下，你要是死了，那群人不会放过弟弟的。”
“我，我没有。”程溪挥着手，有些慌张。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自己能再拥有一次生命，都是上天的恩赐，怎么可能寻死。看到顾思渊还是不信任的表情，程溪僵硬的转移话题：“我只是饿了，想找找有没有东西吃。”
“真的？”顾思渊怀疑的看向程溪。面前女人不像之前那样满身的抑郁之气，虽然脸色还很苍白，但眉目间的活力让他有一丝恍神，自从爹走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露出这幅样子，每天都是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陶瓷俑躺在床上，现在难道是真的想明白了？
顾思渊想了很多，但是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扶着程溪回床上，低声说道：“你现在身体不好，先休息，我去给你端饭来。”
嗯嗯，程溪点着头，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鞋，走在冰凉的地面上，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个身体到底还是太虚弱了。
程溪坐在床上，被顾思渊用厚厚的棉被又裹了一层，只能像个企鹅一样艰难的坐着，等着顾思渊的投喂。没等多久，顾思渊就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进了屋。
是一碗葱花鸡蛋粥。
软糯的白粥被熬出来厚厚的胶质，嫩黄的鸡蛋丝裹着白粥，配上翠绿的小葱。程溪拿着勺子搅了一下，淡淡的香味引得唾液不停分泌——她太久没吃饭了。或者说，这个身体太久没吃饭了。
顾不得形象，一勺接着一勺的往嘴里塞。粥有些温，明显是凉过得，里面掺杂的淡淡的糊味和咸味，没多时，一碗就见了底。
“还有吗？”程溪有些意犹未尽。顾思渊顿了一下，看着空空的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程溪忽然想起来，小说中说过顾思渊小时候家境并不是很好，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这一碗粥说不定就是一家底的存粮。想到这就不由有些后悔，刚才吃的太快了，应该给他们两个分一下的。
他们？
程溪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顾思渊：“弟弟呢？！”小说中说过，顾思渊丧母和失弟是同一天，自己今天来改变了女主死亡的结局，那失去弟弟呢？
顾思渊被抓的一愣，等听清程溪的话，微微有点错愕，她不是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她的孩子吗？怎么忽然变了这么多？
程溪没注意到顾思渊怀疑的眼神，只想抓紧找到那个自闭的孩子，见顾思渊不说话，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会伤害那个孩子，干脆掀了被子就往外跑，不过这次好歹记得拖拉着一双鞋子。
狭小的院子干干净净，没有一个人的身影，程溪脸色巨变，难道自己还是来晚了？
“弟弟在厨房。”跟上来的顾思渊说道：“今天熬了两碗粥，他现在应该在厨房。”
程溪按照记忆里的方向找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孩子。瘦的可怕，明明四五岁的年纪，看起来还不如两岁的孩子大。
此刻他正端坐在小椅子上，没有表情的看着桌面上的粥，哪怕两个人过来，他也没有回头的意思。
“思文？”程溪试探的叫了一声。
小小的身影没有变化。
顾思渊走到桌前，拿起碗，开始给思文喂饭。
思文对程溪没有反应，但是对顾思渊手中的饭还是接受良好。
“家里就一个鸡蛋了，思文很喜欢吃。”
程溪反应过来，有些讪讪的坐到思文对面，她想到自己刚才吃的一大碗粥，有些和孩子挣口粮的感觉。摸了摸鼻子问道：“那你呢？”
顾思渊手一顿，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我吃过了。”
“你骗人。”程溪立刻反驳。“你是不是都省给我们吃了。”
顾思渊不是会说谎的性子，干脆不说话，只专心的给思文喂饭，当做听不见程溪的话。
程溪站起来，左右转了转，干脆的找到面缸将里面的面全部都倒到盆里。
“你要干什么！”顾思渊急了，放下碗扑了过去。
程溪一闪身，将面缸放下：“我要做饭啊。”
“这是一年的！”顾思渊气的说不出话，眼睛红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声音沙哑：“求求你，别这样对我们。”
“我，我不是糟蹋东西。”程溪慌乱的放下面缸，想要去安慰顾思渊：“我就是觉得那二婶子来的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今天都能下狠手抓你，肯定是铁了心要害你。我今天是占了杀她个措手不及，明天她反应过来，我们就难逃一劫了”
“这里我们是呆不下了，我想着把家里的东西都卖给里正，明天带你们去城里的，这些东西注定守不住，不如我们分吃了，然后给里正卖个好。”
程溪说的语无伦次，顾思渊倒也听明白了，他擦了一把眼泪，确定面前人不是骗他后，才卷起袖子：
“那你去歇着，我来就可以了。”
程溪原本想嘲笑一下他粥都能煮糊，又想着好不容易哄好了，万一有弄哭可就遭罪了，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慢慢开口：“里正他们家比较富，不缺寻常的面食，我想着整个稀罕玩意送过去，到时候也好说话商量。”
稀罕玩意？
顾思渊想着之前爹还在的时候买过的几样东西，抿了抿嘴，这些东西他都不会。
“好了，好了，你快去给弟弟喂饭，我来就好，等会儿别忘了帮我试吃就行了”
一锤定音。
顾思渊就算再不原因，也只能放手让程溪去做。
顾家是真穷。
在把厨房摸索一边后，程溪情不自禁的感慨。
除了那小半坛白面，半碗的猪油，小半篮子去年做腊八粥剩下的干果子，余下就只有一坛子米，和堆起来的麦糠、一些耐放的农作物。
原本想的几种糕点都没有材料，程溪对着各色果子叹了一口气，转而问顾思渊：“家里有做月饼的模子吗？”
顾思渊先是摇头，然后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跑了出去，过了一会拿出几个小方格子：“之前爹做的。”
程溪接过来转着看了一圈，又看了看上面的花纹。不得不说，这人的手艺是真的好，没有一点倒刺，触手温润，是被细细打磨过得。
将白面一分为二，一部分放入甑里蒸着，另一半就用凉水、猪油活成生油面。
等到甑里的白面蒸熟，就用猪油活成熟油面。趁热揪成团子，用生油面裹着，配上各色的干果砸到模子里，等定型了再放到炉里烘烤。
刚开始几个掌握不好火候还裂开了几个，等到后面的就越来越完美了。
一整个屋子都是烤制出来的月饼香。
思文搬着小板凳坐在炉灶不远的位置，盯着程溪发呆。程溪注意到他的目光，忍不住笑出声，将刚开始没烤好的几个拿出来给顾思渊和顾思文分了：“你们先吃着，等会儿还有呢。”
顾思文照常对程溪没什么反应。顾思渊替他接了过来，掰成小块喂给他。
只吃了一口，顾思文就含住不动了，顾思渊吓了一跳，还以为糕有什么问题，自己也掰了一块放在嘴里，然后也呆住了。
香甜。
顾思渊刚开始掰的不大，只掰了一点饼皮，但就是这一点饼皮也是惊人的好吃。
绵软的香甜，入口一抿就散开，微微的热气带着果子甜，伴随着猪油的香一起涌上来。顾思渊舍不得咽下去，含了半天，直到没有味了，才惋惜的咽下去。
顾思文已经等不及了，只是他很少表达自己的需要，只死死的盯着顾思渊手中的月饼，眼睛像是放光一样。
顾思渊心中一动，干脆将月饼递给顾思文。顾思文看向哥哥，像是疑惑怎么不给他喂一样。然而不管他怎么看，顾思渊都装作看不懂一样，只将月饼递过去，等着他接。
半晌，许是被月饼的香甜吸引，犹豫片刻，顾思文第一次主动接过月饼，自己慢吞吞的吃着。每吃一口，都要含一会儿，然后慢吞吞的嚼着，最后才咽下去。
程溪自然也关注到这边的情况。只是碍于顾思文对自己的明显排斥，才没有做出什么动作，等到顾思文开始吃了，才又拿了几个给顾思渊：“多吃点，这个不能放太久。”
不能放，你还都糟蹋了。顾思渊无言的看了一眼程溪，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程溪没注意他的眼神，等到所有的做出来，其实也就堪堪十几个。排除几个人吃的，还余下九个。
九为吉数，用来送人倒也还好。
程溪收好了糕点，看着天色将黑，才收拾了几样东西，带着两个孩子摸黑出了门，往里正家走去。
顾里正此时正躺在家里的床上和老婆子说着闲话，他家老大就要娶亲了，是隔壁村子，女方家境很好，要求他们家出上一亩良田当聘礼。
这个要求倒是不过分，只是目前有的良田都是村子里，现在想要找一个村子边的良田，恐怕要付不少多余的钱。
正想着，门被敲响。老两口开了门，就看到东头顾家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出现在门口。
“顾里正，”女子笑的一脸灿烂，丝毫没有原来温婉的气质，“我来给你送地啦。”
顾家老二口对视一眼，将三个人迎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