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风自舞浪不平（2）

    大殿内一时寂静无比，张秀才语无伦次，剑尖指着女孩道：“你是人是鬼？”

    庙鬼附身过的人，天魂极有可能遭到吞噬，而一个人失去了天魂，自然就成为了一具尸体。

    尸体是不会说话的，即使尸体成为僵尸开始修炼，短时间内也断无可能说话。

    倘若庙鬼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吞噬掉小女孩的天魂，可张秀才的剑，明明刺穿了女孩的胸口，刺了个透心凉。只要是正常人就不可能活下来。

    “我不知道，应该算是人吧。”

    小女孩的面色极其平静，看不出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冷静到让人感觉匪夷所思。张秀才倒吸了一口冷气，什么叫应该算是人吧？这回答实在太令人不安了。难道说这庙鬼附身的小女孩竟然不是人，而是妖怪？那精怪附身妖怪，简直丧心病狂、天理难容啊。

    张秀才尽量平复了一下心情，他现在受了伤，替身纸人短时间内也不可以再用，一旦遇上厉害的妖物，他可没有能力继续战斗。他倒不怕死，可他若死了，地上这几位大小姐，八成也难逃毒手。所以，不管小女孩是不是人，他都不能冒险，先把局势稳住方是上策。

    “你想吃什么？哥哥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你多大了？怎么来到这里的？你有父母吗？你叫什么名字？”

    张秀才语气柔善，明显是在套小孩子话。他常年给人算命，不管本身性格如何，时间长了，难免会学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女孩想了想道：“我叫李真儿，今年十一岁。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全名是什么，从记事起我就处于挨饿当中，我的饭量特别大，不管吃多少食物都吃不饱。我的父母每天上街去找吃的，结果有一天再也没有回家，可能是遇上灾祸死了吧。”

    “我肚子饿的受不了，于是到街上抢食物吃，可我吃光了整条街的食物，还是肚子饿。官府想要抓我，让我全杀了。一个老乞丐告诉我来这里管饱，于是我就来了。谁知来了后还是吃不饱，我很生气，于是把那老乞丐一拳打成了肉沫。后来，一个独眼独腿的老家伙给我端了一大盆肉，我吃完就睡着了，醒来后就看到你了。”

    李真儿说话条理清晰，有着一种远超自身年龄的冷静，这让张秀才总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李真儿在庙鬼附体的时候，眼睛诡异的变成了青黄色，可现在庙鬼死了，李真儿恢复了真实的面容。人的眼睛在面相学中至关重要，眼睛的外形可以通过手段改变，但无论外形怎么变化，每个人的眼球和眼神不会变。

    张秀才盯着李真儿的面庞，赫然发现，李真儿天生一双上三白眼，也就是民间俗称的蛇眼。按相书上讲，上三白眼的女性，通常美丽异常，却生性凉薄，冷漠无情。

    李真儿在谈论自己父母时，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就像是在说两个陌生人，这非常符合上三白眼的女性性情，只是张秀才对于这种性情极为不喜。许多时候，冷漠要比狠毒更加伤人。

    不过，李真儿究竟是人还是妖？怎么可能一剑穿心还安然无事？这让张秀才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这就是梦里那位老祖，留给他的礼物？那这礼物也太破财了。如果李真儿说的是真话，一般人还真养不起。

    “你小心点，这女孩极有可能…”冰灵儿话刚说了一半，火灵儿马上出言制止道：“妹妹休得胡说，这女孩如此善良可爱，一看就是好女孩。我痴长几岁，若是不嫌弃，就当我是你姐姐可好。我这里有些肉干，你先拿去充饥，待离开这里，我们找家饭庄，让你吃个饱。”

    火灵儿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油纸包，里边层层叠叠，包裹了满满一整包野猪肉干。

    她一边展开纸包，一边偷偷将一瓶只有半根手指大小粗细的瓷瓶藏于掌心，趁李真儿不注意的时候，用大拇指指甲挑开瓶塞，快速把里边的粉末撒到了肉干上，然后面带微笑的把纸包递给了李真儿。

    她的行动极为隐秘，除了冰灵儿，即使星儿和张秀才都没有发觉。她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宁可错杀，不可冒险。她知道张秀才宅心仁厚，即使发现危险也不会随便杀人，这种脏活，只能她来做。

    李真儿不疑有诈，拿起肉干就狼吞虎咽起来。她生性凉薄、冷漠无情，但毕竟年纪尚轻，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世间险恶。一整包肉干，眨眼间就被她吞了个干净，连包裹肉干的油纸，都被舔了一遍。

    “还有吗？”李真儿问道。

    张秀才摇了摇头，黑尘珠是鬼修，不可能带人吃的食物。星儿倒是带了包点心，可惜被他吃了。至于冰火灵儿两姐妹，刚才已经把食物拿了出来，估计也没余粮了。

    李真儿舔了舔嘴唇道：“姐姐，刚才你说出去管我吃饱，可算数？”

    “算数，算数，你想吃多少都行。你先替姐姐护法，待姐姐伤势恢复一些，我们就离开。”火灵儿声音有些微微发抖，她下的毒名为三息绝尸散，别人不了解这种毒的可怕，她心里可是清楚地很。

    这种毒别说凡人妖怪，即使地灵境以下的龙族凤族子弟服用后，三息之内都必死。而刚才她洒了足足可以毒死三头龙的量，可李真儿竟然什么反应都没，这让她有些害怕了。她几乎可以断定，这李真儿绝对不可能是人。

    她甚至怀疑，根本不是庙鬼想要附身李真儿，而是李真儿无法忍受肚饿，逼庙鬼附身。为今之计，她只能先稳住李真儿，抓紧时间疗伤，待伤势好转后再做打算。

    冰火灵儿和星儿，在张秀才陷入沉睡的时候，都服用了疗伤的圣药。星儿贵为百录门少主，天材地宝自然不缺。凤族再落魄，底子在那，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然也不缺灵丹妙药。可黑尘珠就比较惨了。

    鬼修想要修炼疗伤，地灵境以下唯有吸取阳气这一种途径，可大殿内只有张秀才一个男人，倘若张秀才是个好色之徒，鬼迷心窍，那还好办。

    可张秀才心如明镜，压根不在乎女色，这让黑尘珠根本无计可施。

    鬼修不同于妖怪人类，不管正道魔道，只要发现她的存在，都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如果她没有自保的能力，即使离开这也活不下去。

    “公子，你还是杀了奴家吧！”

    “这是为何？”救鬼救到底，张秀才不管黑尘珠日后怎样，至少这一刻，他不会也不想看到黑尘珠死亡。你可以说他虚伪，但不杀亦是一种境界。他无法左右这个世界，但至少可以管住自己。

    “公子，鬼修不容于世，只要奴家离开这里，必会被人打死。况且，奴家境界不够，根本无法在阳光下行走。可留在这里，奴家伤势太重，一样活不成。公子既然不让奴家吸取阳气，那奴家早晚都是死，与其死在那些自命正义的伪君子手中，奴家宁愿被公子杀死，公子成全奴家吧。”

    “这…”张秀才哑然，他不想杀黑尘珠，可黑尘珠仍会因为他而死。善有大善有小善，而他的这种善是伪善，不要也罢。可若是让黑尘珠吸他的阳气，那他寿命必定受损。他不是佛祖，做不到割肉喂鹰那么伟大，遇到这种关乎到性命的事，自然犹豫不决。

    他突然想到，剪纸成人之术中，有一种极其歹毒的术法，可以把活人的天魂抽出，封印到纸人当中。这种术法可以制造出威力极其强大的纸人。他甚至相信，倘若自己用此术聚集上百高手，灭掉一个中等门派都不在话下。

    可他并不想用这种术法，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封印在纸人当中的天魂，无惧白天黑夜，只需少量阳气即可修炼，同鬼修异曲同工，却不会遭到任何人追杀。只是此术有伤天和，必遭天谴。

    不过，黑尘珠本就是鬼修，又不是活人，封印到纸人当中再为合适不过。

    “我有一法，可以让你脱离鬼修的身份，从此不用遭人追杀，你可愿意。”

    黑尘珠没有丝毫犹豫即点头，什么都是假的，活着才最重要。她不是一个有心机的女人，否则也不会为情坑害了自己的一生。

    错过的人生不能重来，不提也罢。可既然成鬼了，那就要好好珍惜鬼生。她心里很清楚，若不能想办法自保，不用别人动手，冰火灵儿就会找机会杀了她。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两个小丫头片子，两姐妹小的时候，她就非常不喜。

    姐姐火灵儿看似沉稳冷静、杀伐果断，实则阴险狡诈，比妹妹还要疯狂。只是火灵儿擅长隐忍，长期压制自己的本性。她毫不怀疑，一旦有一天火灵儿元力暴涨，暴露出本性，会变成真正的疯子。

    妹妹冰灵儿虽然心机不足，但却脾气火爆、心狠手辣。出手即杀人，视人命如草芥，她可不想死在这两个疯丫头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