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花纹箭矢
“他们怎么会”
阳光铺满大地，残垣与烈火不再耀眼。从特区来的艾尔雷亚追兵，从平原来的魔兽联军，微风过隙，拂着被夹在中间的，停滞的四人。
“为什么魔兽联军偏偏这个时候出现，西边的阵地被击溃了吗？”
两头都是仇敌，源缓缓站起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但当那双陪伴了自己无数个日夜的触感轻轻抚上他的手心，愤怒与冲动又瞬间烟消云散。
是艾丽莎。
双眼不知被什么迷糊了，是的，源已经不能再毫无忌惮地战斗复仇了，他不能抛下妻女。可现在大家都陷入了绝境，到底怎么办才能
世界依旧是安静的，西方那赤红色的军团于风中矗立，如摇曳的烈火。东边停止前进的银色队伍，天蓝的头缨随风轻起。
“难道，这就是最后的结局吗？”源长呼一口气，仰望天空，自由飞翔的大雁，“盖亚，这次轮到我熄灭了吗？”
可源还不想就这样死去，他的心里还有太多纠结他半生的问题，还有太多的执念，至今未能解开哪怕一个心结，还有太多的牵挂，太多的誓言。
缓缓转过身，轻吻了一下自己的爱人，抱了抱他们的骨肉，“用你最后的力气，开启传送阵逃离这里，既然魔兽联军攻破了城墙，主力在这，那莱恩森林里的兵力大概会空虚，既然你的传送阵最远能到森林边缘，那就快带着女儿和王子过去，相比于之前，现在或许能逃到银秋之森。”
“可是，源，仅靠我自己的传送阵带不走那么多人。”艾丽莎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张开了颤抖的双唇，紧紧攥着源的手，“没有你的地方，怎么会有美好可言，我宁愿和你死在一起。”
“要是我们都死了，贝蒂怎么办？”源忽然微笑起来，双目中，又显现了久违的澄澈与温和，是释然，“以前你总怪我胡来，但今天，最后一次了，听我一次吧。”
“源”艾丽莎哽咽的喉咙已经再难挤出第二个字，任爱人的手轻抚自己的面颊，双腿仿若灌铅，迈不出一步。身旁的贝蒂更是呆了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嗖!”
突然，一声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打破了时间的枷锁。源下意识望向声音来源，只见远处的汉克正拿着一把长弓，箭应该是刚刚射出，弓弦还在微微颤动。
“噗!”
“妈妈!”
下一秒，女儿的一声惨叫瞬间惊回了远望的欧阳源，视线由迷离到聚焦，一抹柔顺的黑发划过源苍白的面颊，裹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哎？”
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倒在源的怀里，是他的爱妻，双臂抱住艾丽莎，身体也随之而下。艾丽莎躺在源的怀抱中，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就像以往二人的共度良宵，甚是平静。
刚刚流动的空气再次凝结，她的喉咙仿若被什么堵住，胸腔传来阵阵剧痛，不敢大口喘气，只是小口地呼吸着，让自己的气息平缓，视线慢慢于胸口移开，与丈夫朦胧的双目对视。只是不住的哽咽，道不出一个字。胸口赫然扎着一支箭，日耀之下箭上那无数精致的雕纹映着光泽。
源的躯体如冻成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双眸微颤。他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一回眸，世界仿佛刹那间碎成裂片，源的双目再也看不到光芒，取而代之的，是可以燎原的漆黑烈火。一股无名的力量穿越底层，缠绕了他的身体，肆意扭曲蹂躏着他的心脏，将源拽向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
贝蒂哭得声嘶力竭，一阵天旋地转，女孩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翻找着背包，连滚带爬，膝盖破了皮也不知疼痛，寻找救命的药剂，但一个个空瓶子却宣告着女孩儿的徒劳。
因日夜操劳而逐渐爬布血丝的蓝眼睛映着源震惊的面孔。甚至自己也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但渐渐的，艾丽莎的表情变为了释然。
“傻瓜，替我挡箭干什么。”源翕动的嘴唇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
艾丽莎没有回答，只是平和地微笑着。
“可是，我还没带你回到故乡去看那里的雪，我们还没看到贝蒂长大成人。”
艾丽莎依旧没有回话，只是慢慢摇了摇头。
源深知此刻万万不可拔出插入心脏的箭，但手头没有一件能用于治愈急救的物品，似乎在暗示，生命的最终结局。
“源贝蒂咳咳!”艾丽莎颤抖的双手艰难地抚上源和贝蒂的脸颊，一口鲜血，溅在胸前的青衫上，断断续续重复着丈夫和女儿的名字，更多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流出。
“妈妈您不要再说了！我这就帮您疗伤!”贝蒂惊慌地视线于四周乱跳，寻找着一切可以用于急救的东西。
“艾丽莎，不要”源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面颊上的温柔已如落叶般轻轻坠地，耳畔的轻语也已不知所踪。
怀中的艾丽莎已经缓缓闭上了双眼。
这一刻，往日酸甜苦辣咸的回忆如走马灯，五彩斑斓闪过脑海，撞击着自己那已经裂开的心脏，她开心的样子，难过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傲娇的样子，女儿降生时的喜悦，回归故乡的誓言
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滴大滴的泪水倾泻而下，但他又不愿让它们肆意涂划艾丽莎无血色的脸庞，颤抖的双手飞快地抹走不停落下的泪珠。
“苍天求求您了，救救我们，拜托”贝蒂的哽咽应着横流的涕泗，颤抖着倒空所有包裹，哪怕只有一点，但神明似乎同两头冷漠的军士，无动于衷。
“为什么啊！”贝蒂歇斯底里的喊问几乎撕裂了声带，冲着东边陪伴了自己两年多的身影，“混蛋!大骗子!亏我父亲还把你当兄长，把我妈妈还给我!”
“你们”突然，源的哭泣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低了八度的嗓音。
一股沉重的压迫感让贝蒂不知怎的，不受控地停止了忙乱的手脚。
扭头一看，父亲不知何时站起了身，轻轻将艾丽莎抱到贝蒂面前，让她的头枕在女儿并拢的大腿上。
看着父亲起伏的胸膛，那忽然散发强光的赤红色光圈，伴着光芒愈发耀眼，无数同样赤红的发光液体爬遍了源身躯的每一根血管，双眼迸射出骇人的杀气。
贝蒂不由得回想起两年前那个恐怖的夜晚，而在毫无温暖的光芒之中，她失去了支撑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倒在随风摇摆的百草之上。
“你们为什么不下地狱去呢？”
源的口气突然充满戏谑，轻侧着头，打量着远处的艾尔雷亚军队，握剑的双手青筋暴起，手掌甚至发出了烈焰炙烤的滋滋声!白烟四起，仿若整个人于烈火中燃烧!
贝蒂被一个接一个难以置信的画面惊得再也无力起身，更别提发出丝毫的声音，朦胧的泪眼映着父亲，任那来自可怖炼狱的光芒渐渐笼罩大地。
但一切并未如预想中踏来，一个暗红色的高大身影无声无息地闪到了源的身后，在他的后颈上用力一拍，随着源的晕厥，恐怖的光芒也如烟云般消散。
是西边来的魔兽联军首领!
接着，无数魔族士兵奔上前来，抱起了艾丽莎，贝蒂想要反抗，但她的四肢已无一丝一毫的力气，只能任那些漆黑的手将她与母亲分离，被从草地上抱起，望着蓝天白云上，自由翱翔的大雁，贝蒂绝望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