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久违的黄昏
“你是哪里人？”
公爵随手将沾满油污的餐巾扔到女仆手里。
“我原本是源河边上的猎户。”
“源河边上的人？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西部边区？”
公爵又接过一名仆人递来的苹果酒，琥珀色的清澈饮品微微摇晃，顺着他那被油脂染亮的嘴唇涌进口里。
“因为精灵从海上的入侵，我被迫逃亡西部。”源顿了一下。
“这样啊。”公爵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上下打量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男青年，但突然，他的笑容消失了，“你当过兵？”
“是的，大人。”源微微皱了皱眉头，偷瞥了一眼身旁的汉克。
汉克低着头，沉默不语。
“依照法律服过几年兵役，在下喜欢兵法，经常研究学习，但后来因重伤需长期静养而退出军旅。”
“嗯，那真是谢谢你了，我决定奖赏你。”公爵随手拽来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交给身旁的仆人，仆人眉头一皱，但未言一词，默默离开。
“谢大人。”源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见有机会，便赶忙进行了接下来的步骤。
“实不相瞒，在下确有一事望公爵大人能抬手相助。”
“请讲。”
“在下计划去东方靖国做生意，但却赶上战争，海岸防御严密，出入不便，在下希望能借用公爵大人的远程传送阵。”
“吱呀！”
“嗯？”
“大人，您的马车已经准备好。”
忽然，一名女仆的进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源蹙了一下眉。这个声音，好熟悉。
“哦天，我差点忘了。”公爵尴尬地挠挠头，看向单膝跪地的源，“我得去皇城参加一场宴会，你的事儿我会帮你安排，你先在这儿住一天吧，明天应该可以给你准备。”
源没有回应，轻轻扭头瞥了一眼门口的女仆，不由瞪大了双眼！呆在了原地！
莉丝·桑洛特！她怎么在这儿？还成了女仆？
虽然已经过了十多年，但源仍一眼认出了她，那略显疲惫的面庞，淡绿的双眸没什么神色，褪了活泼烂漫，多了忧虑和苦恼。
“谢谢大人了。”源道过谢，缓缓站起身，指向门口的莉丝，“那可以麻烦一下您的仆人带我熟悉一下周围环境吗？”
“嗯行。”公爵愣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看了看门口的女仆，“莉丝，看在贵人的份上，给你放两天假，府中的事你不用管了，你就跟着他，听他吩咐就行了。”
“谢大人。”莉丝回了个屈膝礼，目送公爵出门。
离开公爵的宅邸，暂时打发走汉克，源和莉丝二人缓步走在宽大的院子里。
望不到头的深绿色灌木带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几棵大树随风微摇，发出沙沙的轻响，卫兵们站在自己的岗位上，披坚执锐，若雕像般纹丝不动。
时不时路过几名满脸傲慢的贵族，衣着华丽，与附近劳作工人的佝偻形成鲜明对比。
黄昏的日光下，公爵那巨大的二层宅邸越发显得华丽。
“你怎么在这儿？”源惊喜而又焦虑，拉住莉丝的胳膊，把她拽到房子边一个隐蔽的角落。
“我”见到源，莉丝几乎要哭出来，见四下无人，再也按捺不住，她一下扑进了源的怀里。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源轻轻拍拍莉丝的后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缓缓抹去了她眼角的泪花，没再多问，等待她开口。
莉丝又哭了一会儿，才稍微平复下来心情，深吸一口气，看看面前关切打量自己的青年。
“你走的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真的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源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夕阳，莉丝略显干巴的金发从他的指尖一次一次滑过。
“一切还得从几年前说起。那时，我父亲触怒了高官贵族，他们为了报复我父亲，给他凭空捏造了一个罪名，把我们一家流放到北方的凛冬镇，但那个公爵见我年轻貌美，就强迫我当了他们家的女仆”说到这儿，莉丝的声音越发哽咽，最后再次被哭声取代，“我的天啊，我真的不敢相信，事情竟然变成这样”
“小姐”莉丝的倾诉化成一个尖锐的锥子，深深刺入源的胸膛。
这帮该死的贵族，天天就知道仗势欺人！这么好的一家人，被他们祸害成这样！
“先是初樱走了，然后你也离开艾尔雷亚，再接着，我的家”莉丝吸了吸鼻子，把头又埋进源的怀里。
看着眼前的莉丝，源如鲠在喉，突然后悔当初离开艾尔雷亚，后悔没能留下来陪伴自己的伙伴。
“大家现在都怎么样？”源试探着问了问。
“绝影它死了”
“什么！？”
听到这句话，源瞬间呆住。
“那可怜的小马在我家被抄时，贵族公子戏弄它，想把它驯服，可是你也知道，它脾气倔得很，一下把那孩子摔下马背，公爵一怒之下”
它被公爵杀了！？
一听这个，怒火瞬间贯穿了源最后的心理防线，灌满源的胸膛。
那可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啊！
当初为了不让它跟自己受苦，才寄托给小姐一家，可没想到，竟然被那个家伙眼不眨一下的杀了！只因为他的孩子被摔下马背？
源的呼吸有些颤抖，胸口竟不知不觉泛起红光！
悔恨，愤怒。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把它带走，为什么自己没能保护好莉丝，为什么自己没能阻止一切的发生
所有都来得这么突然，谁能想到，往昔的美好竟然变成这副褴褛的样子！
可突然，莉丝轻吻了一下源的双唇，仅在一瞬间，仇恨，怒气，杀意便随着他胸口的红光一并消失了。
源渐渐恢复冷静，看着泪眼婆娑的莉丝，愣了许久。
“我一定会救你，一定。”
“可是，你能怎么办？”莉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现在只是一个人住在边区，怎能奈何一个坐拥权势的贵族公爵？”
“我说我会救你，就一定会，不管用什么方法。”
“源”莉丝又惊讶又感动。
源的表情也越发坚定，他的话仿若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一时间，一股强势的温暖驱散了缠绕自己多年的寒冷。
“你相信我吗？”源把双手轻轻按在她的肩上。
没有再说什么，莉丝紧紧抱住了眼前神色凝重的青年，抱住了对自己而言，那唯一的光芒。
源长叹一口气，缓缓低下头。
忽然，他的目光被什么东西拽住了，是自己挂在胸前，旧莱恩军团的徽章，在自己张开双臂后，从斗篷后面露出，深沉西坠的残阳映在其上，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