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杯酒 51
chapter 51
林昭穆将陆承则送到车边, 他们在车门前站定时,她恍然察觉陆承则还牵着她的手。
严格意义上说,不能算牵, 他握住的只是自己的手腕,用了很小的力道,还是隔着衣袖的,厚实的外套像一坚实的壁垒, 隔绝了他掌心的温度。
而就在林昭穆要把手腕抽出的时候, 陆承则先一步松开。他打开车门,但没立即进去, 回头对她说:“那我先走了, 你上去吧, 早点休息。”
林昭穆轻轻点了头。
陆承则坐上车,透过车窗玻璃, 目送她上电梯后,才驱车离开。
生活维持着原状。
林昭穆没有把陆承则赶出她的世界,但要说两人进了一步,也没有。
今年平城的第一场初雪降落在立冬那日。
皑皑白雪, 让整个城市银装素裹。
林斐然很兴奋, 在幼儿园里, 在老师的带领下和小朋友们一起堆雪人, 回家之后, 还没玩够, 央着林昭穆要下楼玩雪。
林昭穆左右无事, 就领着他下楼。
可能因为小时候在越南没有见过的缘故,林斐然对雪没有抵抗力,在这一点儿上他跟林昭穆很像, 只不过林昭穆怕冷,使得她会把玩雪的心思收一收,但林斐然就算冷得发抖也挡不住他在雪地里撒野的决心。
冬日天黑得早,他们下楼时,路灯已经亮起,透着迷蒙的光晕。
林斐然与同小区的孩子们玩得开心,林昭穆和其他孩子的家长们一起坐在亭子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闲话。
好多孩子由爷爷奶奶领着,几个爷爷奶奶们讲着家里长短,很多话题林昭穆并不感兴趣,参与度不高。
她目光追着在草坪雪地里奔跑的林斐然身影,看到他跑得飞快,看到他跌了一跤,在她刚站起身时,又见他一骨碌爬了起来,继续和邻居小朋友砸雪球。
林昭穆抿唇轻笑,目光柔和,缓缓又坐回长椅上。
岁月静好。
小区里两个放学回来的中学生从亭子旁边走过,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林昭穆原本没注意的,只大概知道她们在吃网上的瓜,却蓦地听到了陆承则的名字。
她惊了一下,看向那两个女孩。
“我见过离婚夫妻互撕的,见过分手情侣互撕的,见过艺人和老板互撕的,这爹跟儿子互撕,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也不能叫互撕,都是陆氏的公关在回应,人家陆承则压根就没露面。”
“我记得之前有一回拍到他跟朋友和朋友的小孩去动物园,他还亲自用视频回应了呢,这回对亲爹反倒神稳了。”
随着女孩们越走越远,她们的说话声渐渐听不大清。
林昭穆皱了皱眉,拿起手机上网看情况。
果然,她在热搜上看到了两个女孩所说的事情。
是陆承则的父亲陆威鸣,在媒体前向陆承则发难,说他不孝敬生他养他的父亲,叫进钱眼子里,把亲爹的财产都夺走,要逼得亲爹都过不下去。
不过林昭穆看新闻时,陆氏的公关部已经回应,大致给事情做了一个解释——陆家的财产分割早在前任陆董过世前就分得清清楚楚,并没有“夺走财产”的说法,是陆威鸣的个人问题导致资产被冻结,此事与陆承则无关,而陆承则已经为他还清了债务,但拒绝了他进一步的要求,才有了这一次陆威鸣借用媒体发疯。
林昭穆知道陆承则和陆威鸣的关系并不亲近,但她不知道,关系已经恶化到了这个地步。
亲生父亲在媒体上大骂儿子的,着实少有。
细细回想,林昭穆是见过陆威鸣的。当时陆承则带她参加了一场宴席,就在宴席上,他们碰到了陆威鸣,陆威鸣带了一位女伴,好巧不巧,林昭穆还认得陆威鸣的那位女伴,是她同一个学校、法语系的学妹。
不仅仅是学妹,还是一个曾经关系挺亲近的学妹,有次她让学妹陪她一起去了那个圈子的party。可见那学妹是借此混进了那圈子里面,从而认识了陆威鸣。
彼时心底升起的那股恶寒,林昭穆到现在都还记得。
只不过当时更多的是对学妹生气,而忽略了陆威鸣的荒唐。
现在想想,陆威鸣会闹成这样,也不是无迹可寻。
林昭穆犹豫着要不要给陆承则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她想,他心情一定不怎么样,被亲生父亲在媒体面前责难,这父子亲缘怕是到头。
陆承则和他的父母都关系疏远,唯一亲近的爷爷已经去世,如果跟父亲闹成这样,倒像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怪可怜的。
林昭穆父亲早逝,母亲改嫁,跟奶奶一起生活,但奶奶总帮衬着叔叔家的堂弟,在她考上高中后奶奶就跟婶婶一起以没有学费为由要她辍学去打工,她不同意,找了村长,就坚持了半年,但奶奶去世之后婶婶就彻底收走了全部家当,如果不是陆氏的那个慈善资助项目,她恐怕现在已经在大山里结婚生子。
离家到平城上学后她就跟那些亲戚断了所有联系。
所以在有很长的一断时间,她都是孤家寡人的状态,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过年。大概因为这个原因,她更容易和陆承则如今的状况产生共情。
林昭穆正拿着手机犹豫时,电话铃响起,是阿姨,让他们可以回家了,晚饭已经做好。
林昭穆与阿姨通完电话后,便收起手机,起身将林斐然叫回。
林斐然还恋恋不舍的,不过到了饭点,小朋友们一个接一个被大人叫走,林斐然不是独一份,也就撇着嘴接受了。
林昭穆吃完晚餐,陪着林斐然画了会儿画,尔后就照看他洗漱上床、给他讲了睡前故事。
林斐然睡下后,林昭穆闲下来,又想起陆承则的事儿。
她坐在沙发上,低头刷着网上的评论。网上说什么的都有,骂陆承则的,骂陆威鸣的,看戏的,以及不在乎事实只对富人恶意攻击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给陆承则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昭昭?”陆承则接得很快。
“嗯。”
林昭穆发现他那边很安静,听不到一点儿杂音,像是一个人独处着。
她就自行脑补出陆承则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着,独自承受着这场骂战的情景。
“我看到新闻了,你那怎么样?能解决吗?”林昭穆问。
陆承则说:“不碍事。”
但他没有细讲此刻的现状,也没有说要如何平息这场风波,就显得像逞强地说着没事。
“你在哪儿?还在公司吗?”林昭穆问。
陆承则顿了下,片刻后,说:“在你这儿楼下,我忙完过来,到了才发现时间晚了点,然然应该已经睡下,正犹豫要不要上去,你就打来电话了。”
“然然睡了,但应该还没睡着,你上来他估计又要激动起来。”林昭穆说,便紧接着就添道,“我下去吧。”
下楼后,林昭穆就看到,陆承则站在车外,背靠着车门,垂着头看脚尖。
额前柔软的头发垂下,挡住了眉眼,再加上地下停车场灯光昏暗,林昭穆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走上前,在他身前站定,轻声问:“你爸爸他……”
还未说完,被陆承则打断,“能抱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