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看到丽嫔眼底闪过的警惕之色,宓葳蕤不免失笑,没想不到自己竟会被才见了一面的后妃当做假想敌。
与丽嫔分坐在惠仁帝左右的林昭仪心中暗讽。
——果然是个蠢货。
皇上这么明着夸赞,显然意在敲打,不要妄图窥视帝心,且宓少师的地位哪是流霜阁那位能比的,便是图新鲜,皇上也不会朝国师的爱徒下手。
更何况皇上至始至终眼神清明,硬要扯也只有君臣之谊。
偏偏徐薇薇这贱人还当了真。
瞅瞅。
若不是皇上坐在身边,怕是连指甲都要掐断了。
林昭仪心中不忿。
这么个蠢货还能与她一同升到嫔位,而且因对方多个封号,平日里处处压她一头。
莫非皇上就喜欢这种没脑子的主?
这个想法刚冒头,林昭仪便赶忙压下。罪过罪过,皇上素来英明神武,她怎么会产生这种危险的想法,定是徐薇薇这贱人使了什么下作手段,才勾的皇上走不动道。
不对,这样岂不是显得皇上好色昏聩……
成功将自己绕进去的林昭仪想不出个所以然,是以最终只狠狠地瞪了丽嫔一眼,总归是徐薇薇的错便对了。
林昭仪的这道眼风恰好被丽嫔捕捉到。
两人一时间你来我往,暗自较劲。
宓葳蕤在下面看得分明,其他人自然也是同样,只不过大家都默契的并未做声。
七皇子和八皇子甚至还有闲心偷偷摸摸地挤眉弄眼,显然两人的关系并未因母妃不合而受到任何影响,倒是宓葳蕤入宫以来难得见到的一股清流。
直到李忠引着各世家适龄子弟入内,两人才相互避开视线,各自整理了下衣襟。
打头的几人显见与喻苏年岁相当。
其中有人举止有度有人唯唯诺诺,但总归都并未失了礼数。
秦家、戚家皆有子弟在内。
不过戚家送来的这位并非长房嫡子,而是二房的嫡次子戚瑞阳。
戚瑞阳比起戚家其他的同辈,在读书一道实在是名声不显,不过长相看着倒是讨喜,身材也圆润的有些过分。
许是从宫门到凌霄殿的距离不近,这会儿整个人看着还有些喘。
至于秦家,则选了同辈间最为出色的秦宣入宫,丝毫没有糊弄过去的想法。
惠仁帝例行考校了一番。
考题都是书院惯常教的,并未刻意为难,平日里稍用些心便能答得出。
宓葳蕤看着面前的这十来人。
这景象颇有点像长洲山的宗门大选。
只不过宗门大选是用灵石来评测参选之人的灵根,而如今他手里拿的确实这些世家子弟的生辰八字。
对修士而言,生辰八字的重要性不亚于内丹。
究其原因,还得从千年前一法力极强的邪修说起,当年此人以血为誓,种下诅咒,逼得彼时长洲山天才剑修与其一道分担因果。
要说这诅咒也并非没有破解之法,只要斩掉下咒的邪修即可。
可那人似乎是有所依仗。
两人纠缠数百年,最终一同陨落。
此事后,正道中人人人自危,也就是自那时起,但凡修行之人,除却生身父母,便只有结为道侣的彼此能知道修士的生辰八字。
如今在伽邑国,众人对生辰八字虽不如长洲山那般重视,却也极为在意。
民间多认为,生辰八字牵扯一人运道,若是被歹人拿到作恶,影响运道不说,死后做鬼,转世轮回都不得安宁。
是以,若非婚配,常人绝不会将生辰八字随意示人。
且据他所知,以往为皇子挑选伴读。
不仅惠仁帝不会插手,让国师和少师来相理更是从未有过。
毕竟根据伽邑国历代国师流传下来的手记中记载,相理一道便是需要提供生成八字的术法。
因此,随着时间推移,此道逐渐凋敝。
可此时各世家轻易便将生辰八字交由国师少师,可见青云阁在朝堂影响力之大。
至于为何此事与惠仁帝无关。
主要是惠仁帝原就只打算,让窦章和宓葳蕤看看这些伴读的根骨便可,这东西和修道有所牵扯。
说是看看,也就是惠仁帝信任窦章这个国师,认为他能与神狐交流,上达天听,实则宓葳蕤清楚,窦章现在与普通人无异,便是看再久也看不出个所以。
至于相理这事,完全是某位大臣主动提出的。
若说是此人为了表忠心,可其余人都认可了,毕竟这些入选的伴读,占了京城大半的世家,拿自家的子弟开玩笑,这些人又不傻。
唯一的原因,便是打心眼里尊崇信奉。
想到这,宓葳蕤心情有点微妙。
不知若是这些人知道,相理根本不用所谓的生辰八字,内心会作何感想。
在座之人皆出生不凡,一生是跌宕还是平稳不尽相同,但若是只看心性体魄,对皇子自是无甚妨碍。
总之不论如何,待窦章与宓葳蕤示意惠仁帝并无问题后,他便伸手点了两人出来。
不巧正是之前提到的戚瑞阳和秦越。
一人来自喻苏的母家,一人则是武将之首的秦家,见多了惠仁帝使下作手段,此刻突然在伴读一事上良善起来,倒还让人颇为不适。
虽说宓葳蕤清楚,惠仁帝接喻苏回宫便是打着让他与贤王打擂台的想法,但不可否认,这两人于喻苏绝对是助力无误。
这种‘打一个棒子给一颗甜枣’的事,惠仁帝做的驾轻就熟。
“皇儿觉得如何。”惠仁帝看着喻苏询问他的意见。
喻苏喜形于色,全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父皇挑的自然是极好的。”
“那便好。”惠仁帝也跟着笑了笑,“朕还有奏折未批完,如此便先回永华宫了。”
李忠上前将九皇子从惠仁帝手中抱过来,看样子是打算直接带去书房。
这等待遇可是前几个皇子都从未有过的,惠仁帝的这一举动,瞬间让室内的两名妃子羡慕到眼睛发红,便是已经知晓不少事理的七皇子和八皇子眼中都隐隐透出些羡慕。
原先对惠仁帝替喻苏选完伴读便打算离开时的嫉恨,瞬间被新仇压下。
宓葳蕤惯常习惯将惠仁帝想的坏些。
总觉得惠仁帝不会如此好心,替喻苏转移仇恨。
可这一出着实来得突然。
若真要扯上个理由,宓葳蕤宁愿认为,大概是惠仁帝觉得这些妃子太闲,给她们找点事做。
惠仁帝离开后,喻苏也没多留。
至于宓葳蕤和窦章,早就陪同惠仁帝一同回到了永华宫。
九皇子到底还是个幼童,路上便靠着李忠睡得香甜,惠仁帝让李忠将孩子放到室内,而窦章和宓葳蕤一同候在寝殿外。
惠仁帝并未开口让两人离开,八成是有事要讲。
果然等李忠安置好九皇子,从卧房出来退下后,惠仁帝给两人赐了坐,然后施施然道:“昨夜开始,朕的肩颈处便隐约泛起沉重之感,想来是朱院使此前所说的话,得以印证。朕此前顽疾尽消皆得益于神狐赐福,不知国师可又什么办法,国师日日供奉圣兽,想来因有与圣兽神通的法子。”
窦章正斟酌这该如何开口,打消了惠仁帝试图让他与神狐神通的想法,便看到宓葳蕤上前一步。
“臣不才,有一丹方可解圣上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