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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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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墨色深沉。

    宫中万籁俱寂。

    宓葳蕤变作狐狸,熟练地跳上屋顶。

    虽说今日跑了不少路,但他从始至终都惦记着顺毛一事。

    且未免跑去羲和宫喻苏已经睡下,还特意比以往早了些。

    屋内放着纸人傀儡,比起之前的障眼法高明了不少,单看外观,除了眼神略显呆滞,其他皆可以假乱真。

    因着近来频繁炼药,他的修为距恢复大乘期只差临门一脚。

    不少此前无法使用的法术,如今已是信手拈来,像傀儡术这种需得一次性灌注大量灵气来维持傀儡身形的法术,此前他是不敢擅用的。

    毕竟体内的蛊毒虽许久未犯,但宓葳蕤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若是一旦犯起来,而他体内却没有足够的灵气压制。

    轻则损伤心脉,重则修为下跌。

    既知道后果,宓葳蕤自然不会以身试法。

    索性只要恢复到大乘期,便能有万全之策解了体内的蛊毒,如今境界卡在升阶边缘,应当是需要一个晋升的契机。

    不过契机这东西到底不能强求,是以宓葳蕤心态倒也如常。

    这般想着,宓葳蕤又一次翻过高高的宫墙,里边便是羲和宫的宫室。

    正殿还亮着灯。

    宓葳蕤走到靠近寝室的窗边。

    窗子紧闭着,室内灯影微晃,隐约有说话声传出。

    他停下步子。

    屋内的说话声很轻,极难听清在讲什么。

    不过这些阻隔对宓葳蕤来讲犹如无物。

    “……这封信务必要交到陆侍君手中。”喻苏说出此话,便意味着这信除了陆英本人,决不能落在其他任何人上手,“去到流霜阁不必耽搁,直接告诉他写信的人是秦越。”

    站在喻苏身前的是羲和宫的三等宫女连翘,长相极为普通,平日里负责照顾宫中花草,很少有机会到喻苏近前侍候。

    这是戚家外祖给喻苏准备的暗线。

    早在喻苏回宫前,便已蛰伏宫中多年。

    喻苏话毕,连翘福了福身出了屋。

    正巧今日惠仁帝赏赐给喻苏一株盆景,东西刚刚搬到羲和宫,是以喻苏此时唤连翘入内并不引人注目。

    宓葳蕤只觉喻苏口中的‘秦越’他似乎在哪听到过。

    稍一回想,便记起此前林轲通过决明交由他的密信,密信中罗列了伽邑国现下五品以上的官员。

    秦越作为一品镇国将军,自然位居前列。

    少年英才,十四便随父出征,五年间多次打退对伽邑国虎视眈眈的南蛮。

    如今二十有二,便已做到了镇国将军之位。

    武将不同于文官,封赏皆看军功,由此,可见秦越能力卓绝。

    宓葳蕤一时间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他果然没猜错,惠仁帝不会做无用之事。

    若陆英心中之人是镇国将军秦越,那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据他所知,早在一月前,大夏与伽邑的边境处便频频发生摩擦。

    虽没有实打实的出兵,但前方探子传来的消息称,对方已有近十万兵力在边境集结。

    秦越深夜被传入宫,临危受命,隔天便挂帅出征,而惠仁帝封陆英为侍君,也是在此前之后不久。

    不过宓葳蕤不会简单地认为,惠仁帝封妃是为了要挟秦越。

    秦越如今手握虎符,惠仁帝若是以此为要挟,简直就是养虎为患,所以如此作为,更可能是提前布置一步暗棋,同时也断了秦越向他讨人的可能性。

    毕竟此前便有传闻说,镇国将军已心有所属。

    若是没有大夏扰乱,今年的年节,镇国将军便会向皇上讨要赐婚的旨意。

    如果他没猜错,此战结束归京,惠仁帝便会给秦越指婚,指婚对象定然来源于保皇派中的中坚力量。

    宓葳蕤暗自咋舌。

    这一招可谓是直接断了秦越和陆英的所有念想。

    惠仁帝着实一如既往的阴毒。

    他没有选择随便寻个错处将陆英处置了,也没有将陆英赐给下臣。

    毕竟秦越官居一品,就算是惠仁帝将陆英赐给下臣做正室,若他硬来强的,同为朝臣,武将的那一套文臣也难以招架。

    为何略过武将不说。

    显而易见,如今朝堂之上武将之中,有谁能大过秦越。

    名声难听又如何,世人对武将和文臣的要求本就不同。

    抢人一事。

    若是放在文臣身上,那是有辱斯文,但对于武将,保不准百姓还会将至传为一段香艳故事。

    所以惠仁帝亲自将人纳进了后宫。

    素来没有臣子向皇上讨要后妃的说法,觊觎皇上的人,只怕是嫌自己命长。

    这样来看,惠仁帝这一手,即避免了秦越究其原因,还能断了两人之间的可能。

    今后秦越正室为谁,全看惠仁帝打算,就算秦越找借口不娶,那也无妨,只能说秦越对陆英用情至深。

    不论如何,惠仁帝始终都立于不败之地。

    毕竟能为一人不娶,可见其心中地位之高,今后君臣间若有龃龉,陆英这颗棋只会更加好用。

    惠仁帝的做法令人齿冷。

    不说秦越,秦家满门忠烈。

    这朝堂之上,宓葳蕤还真找不出除秦家之外,更毫无私心忠君爱国的名门。

    便是喻苏的外祖戚家,多少也是出于喻苏皇子的身份。

    一阵夜风吹过,宓葳蕤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为惠仁帝深沉的心思,也为在边关浴血却躲不过帝王算计的秦越。

    寝殿的窗子被轻轻推开。

    喻苏的心情同样带着几分压抑。

    秦越与陆英的事,他再清楚不过,秦越可以算是他同门的师兄,虽两人年龄相差不少,却也一道习过武。

    更不用说,秦越还亲自指点过他二三。

    此前得到消息,陆英被父皇封为侍君,他便心头一跳。

    彼时他还在白露山,宫中虽有暗线,可到底不便。

    秦越也清楚,是以这封信直接让影卫带到了白露山,与信一同带到的还有一句话,便是让他稳妥起见,若是无法,便烧了此信,以保证陆英安全为首。

    喻苏听到这话时,便知秦越只当陆英被幸是入了他父皇的眼。

    可他却再清楚不过,自己的这位父皇,绝不会做无用之事,只怕是有意为之。

    然而他却并未如实告诉秦越。

    并非子不言父过这种端方礼仪,而是怕秦越一时冲动,做出无可挽回之事,再者,他也确实存了私心。

    如今的伽邑,内忧外患。

    大夏的试探是一个信号,一旦寻到机会,便会立即出兵。

    秦越是伽邑的守护神,如若没有秦越,大夏攻占伽邑只是时间问题。

    且除了秦越,没有人能与大夏的玉面将军一战。

    喻苏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片刻后,猝然松开。

    如今想再多都是无用,明日还要去凌霄殿挑选伴读,恐怕又是一场博弈。

    喻苏搭上窗沿,低头轻叹。

    只是这一垂头,入目便是一团亮眼的毛茸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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