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门3
“这便是我的院子。”
沈宣在全府中最冷清、最偏僻的院落前站定，微微侧身，示意路玉先行进去。
“阿开，阿开！今天沈二公子回来了，你说他会不会回来这里，要是来了咱们该怎么应对啊？”
一名身穿家仆衫的小厮，从屋内跑了出来，追着另一个小厮不停询问。
路玉见此，脚步顿住，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沈宣。
沈宣脸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可路玉就是能感觉到沈宣心里的失落。
是了，沈宣并没有过于震惊，自己原本在家就不受宠，出嫁后，自己的院子被下人占去也不是难以理解。
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生活了这么久的院子，说没就没了。亲人之间的感情也说没就没了。
家里富裕的公子出嫁后，尽管大多数不会回去，爹家也会给留一个院子；家里贫穷的农村人家，在男子出嫁后，便会让亲人住在男子的屋里。
“该怎么应对就怎么应对呗！”
“他不知廉耻做出这种事，回门还有脸跟我们吵？你等着吧，他不会来的。”
那名叫做阿开的小厮满是不屑。
见一旁的阿宁还是一脸担忧，推了他一把，“快去街里的买些栗子糕，一会儿给大公子送过去，大公子最爱吃了。”
路玉不忍见沈宣难过，准备去教训教训他们，却被沈宣一把拽住胳膊。
沈宣冲她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算了吧。”
这里承载的都是自己不愉快的记忆，既然已经这样，那就算了吧。反正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望着路玉为自己愤愤不平的样子，沈宣心里暖暖的，这是第一次他可以安心地等着另一个人护着他，不用担心被欺负，因为有她在。
被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阿福在一旁看着自家公子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偷偷低头笑了。
这些年公子过得太苦了，自小缺乏父亲的疼爱、母亲的照顾，再加上赵柳的苛待，沈嘉的刁难，就连下人对公子都没有好脸色。
公子只能依靠自己，在家里没有人护着他。公子受伤了不可以喊疼，被欺负不可以委屈，难过了不可以哭泣，因为没有人会心疼，他们只会幸灾乐祸。
若是家主能一直像今天这般护着公子，那……
“阿福，你去看看沈家主回来没有。”
路玉感受到阿福的视线一直在沈宣身上停留，想个理由把阿福支开。
此时正是树立自己在沈宣心中可靠形象的好时机，阿福在这里太破坏美感了。
“哦、哦，好的，我这就去。”
阿福回过神来，急急应道。从这两天路玉对沈宣的态度来看，阿福已经完全将路玉当成自己的第二个主子了。
见阿福走远，路玉靠近沈宣，温和地开口：“你带我去你平日里总去的地方转转吧。”
“好。”第一次，沈宣回答得如此干脆。
沈宣带着路玉沿着小路走到他院子旁的桂花树下。
夏末秋初，正是桂花开放的时节，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甜的味道。
“这是爹爹怀我的时候种下的桂花树，我每次想他便会来这里坐着。”沈宣抬头望向天空中被风吹散的桂花，柔声开口。
“很美，爹爹要是知道他种的树长得这么好，会高兴的。”路玉转头看向沈宣低声回答。
“嗯，所以我要代替爹爹照顾好它。”
“爹爹当时是想要在树下埋男儿醉吧？”路玉走到树旁，蹲下伸手摸了摸平整的泥土。
这里有个习俗，若是生了男子，便要在男孩满月时在树下埋上一坛男儿醉，待到成亲时拿出来当做对新婚二人的祝福，代表着这男子从出生到现在乃至以后，都属于妻主了。
“对，可爹爹在生下我之后便走了，这树下自然也没有男儿醉了。”
沈宣说着，走上前，坐在路玉身旁，背靠树干，伸手捡起地上被风吹下的落叶，放在掌心，又看着它随风飘散。
“妻主。”
“嗯？”
“今天多谢您。”多谢你让我感受到了被人维护的感觉。
“别‘您’了，在我这儿不兴这种叫法，我是你妻主，护着你不是应该的吗。”
“嗯，可……您是妻主，这不合规矩。”
“妻夫二人平等就是我的规矩，嫁给我就要守我的规矩，以后不许对我说‘您’了，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听话。”
路玉的话语好像有种魔力，让沈宣不自觉地顺从。
“好。”
轻柔干净的声音随风飘进路玉的耳中，吸引着路玉的注意力。
“公子，呃，不对，家主、主夫，沈家主回来了。”
再次听到“主夫”这个称呼，路玉低笑出声。
听着路玉的笑声，沈宣尴尬地咬紧牙关，瞪了一眼阿福。
阿福被她二人的表现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悄咪咪地低下头，不再作声。
看着阿福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怜，沈宣有又低着头不说话，只好路玉自己打破这诡异的场景，更何况，她还迫切地想知道沈母的态度和表现呢。
“阿福，沈家主知道我们回来吗？”
“知道，可……”
见阿福欲言又止的表情，路玉猜到定是沈家主说一些不中听的话，沈宣也猜到了。
阿福偷瞄了一眼沈宣，有些紧张地开口：“现在到了饭点，她们准备吃饭了，可沈家主说、说不用管咱们，她们已经开始用饭了。”
说完又瞄了一眼路玉，见路玉脸上并无怒色，微微松了一口气。
从回来到现在，府里所有人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她们对二人的恶语亦是源源不断。
一般人家的儿子回门，爹家人都会笑脸相迎，以此展示对儿子的重视，女子在夫郎家受到尊重，回家后男子的处境也会因此好上许多。
若是女子陪夫郎回门受辱，那男子回家必定会遭受女子嫌恶，处境自然艰难。
他实在怕路玉因此事发怒，而牵连到公子。
阿福和沈宣如出一辙的表情，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二人从小一起长大，难怪如此。
“走吧，咱们去用饭，总不能饿着自己。”
说完也不管阿福，牵起沈宣的手，迈着轻快的步伐向饭厅前进。
路玉手掌的温热通过二人交握的手将温度慢慢传给沈宣，不止温暖了沈宣微凉的指尖，还将沈宣那颗早已结冰的心慢慢融化。
温度顺着沈宣的血液传到脸部，与微凉的秋风相撞，连着心脏越跳越快。
在飘落的黄色桂花的映衬下，两颊的红色更加明显。
只可怜阿福一人在后面苦苦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