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接水
“想问问，燃哥对我们班越见织到底什么想法。”
全桌霎时静默。
方才那男生显然没想到许航就这么大喇喇问出来了，扫了眼垂着眼没说话的越见织，讷讷闭上了嘴。
莫燃掀起眼皮子，目光轻飘飘落至越见织身上，有两瞬没说话。
令娴然显然被许航这问题惹怒了，攥住越见织的手霎时紧了一下，眉毛倒竖正要开口，
“啊哈哎呦呦——”着宛若鸡叫般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全桌人的注意。
“嘶，呃大家对，内啥我觉得真心话还是太便宜莫班了哈哈哈，”孙璞强忍住被踩了一脚的疼痛，幸好这里的氛围灯暗，其他人都看不见他眼里包着的泪，“我觉得，还是大冒险吧怎么样”
妈的，铭哥下脚可真狠呐！
原本调侃的男生瞬间应承，“对啊对啊，还是大冒险好了。”
姜升也跟着笑，“正巧看莫燃不顺眼很久了，弄个大冒险整他。”
“大冒险吧，”越见织听见边上一直沉默的少年开口，他似乎感冒了，连低笑都带着股灼人的哑，“莫班不是最喜欢大冒险了吗”
她头皮瞬间一僵，胸口升腾起的闷气化作尴尬与酸涩，一时之间冲到眼眶。
那种丢人的事情，他居然也知道吗
越见织一直不敢抬起的目光终于探向他，
少年半靠坐在椅子里，碎发轻遮住眉目，修长手指轻环在骰子筒上有一搭没一搭轻敲着，长睫半垂，侧脸轮廓在暗色中干净利落。
他没看向任何人，那句话也似是不经意间说出的，不带半分感情色彩，却让在场的几人都变了神色。
很明显的，他在替她说话。
许航桃花眼微眯，定定看了崔悟铭两瞬，声音忽地放缓了，“既然大家说大冒险，那就大冒险。”
他们已经在商讨该如何整蛊莫燃了，越见织却缓缓收回放在桌面的手，咬唇忍住眼睛的酸疼。
早在许航问出那个问题时，她就已经想起身直接走掉了。
这种感情经历被人当做开玩笑般的调侃问出，难免带上几分不尊重的色彩。
就算越见织答应这无厘头的告白也存了其他心思，但不可否认，她那时是认真的。
为什么他们都不懂得尊重别人的感情，将女孩子的真心捏在手中肆意玩弄。
掌心传来异动，是令娴然的手在颤抖。
越见织胸口升腾起的委屈和怒气在霎时平缓。
同桌还在这呢，她等了这么久才和姜升有了交集。
多么宝贵的相处机会啊——
左不过是一群，不相干的人，
从前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嘴长在他们的身上，忍忍就好了。
“抱歉。”边上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手背上温热袭来，越见织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令娴然已经拉着她起了身。
向来明媚的少女脸上勉强隐了怒气，啪的一下把手提包按在桌上，对着众人惊诧的目光，她深吸了一口气，“抱歉，我和织织还有事，就不和大家一起玩了，希望没了我们，大家能玩的更好。”
说完这句，她扭头看向姜升，没能藏好话语中的情绪，“最后再和班长说一声，生日快乐。”
姜升有些无措地看着她，令娴然没等他回应，就拉着一直低着头的越见织离了座。
两人一道出去时，孙璞有些莫名地抬头，却正好发觉崔悟铭朝令娴然的背影看了一眼。
他咯噔一下，被他从未有过的神色吓了一大跳。可转瞬间少年已收回目光，偏头看他的眸光淡得很，“怎么了”
“没，没什么”或许是他看错了吧
想到进门前崔悟铭和他说的话，孙璞小心翼翼试探，“铭哥，那三件事，该消掉一件了吧”
崔悟铭显然不是很想说话。
他眸色很深，眉目的轮廓利落，鼻骨又高挺，不笑时，自眉弓至脸侧都显出冷酷。
他说，“你去给莫班想个大冒险，效果好，就算消了。”
越见织被令娴然拉到了门外，眼里憋着的泪水最终掉了下来。
令娴然心疼地替她抹了泪，“不哭不哭，咱织宝最勇敢了！”
什么嘛——
越见织破涕而笑，水亮的眼底含了笑意，“怎么有你这么说话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怎么不是了，”令娴然努努嘴，“织宝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小宝贝。”
她说完眉毛倒弯成了内八，“织织——这次都怪我，怪我为了一己私欲，明明知道那群臭男生的秉性，还拉着你一起玩”
越见织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怎么就怪你了，我也很喜欢玩的，要怪就怪那几个臭男生，傻呗莫燃，傻呗许航，我这是捅了傻呗窝了！”
越见织骂着骂着，自己先脸红着不好意思起来。
“呦——从来没有说过脏话的乖宝宝都会骂人啦。”令娴然捏了捏她带着泪珠子的脸颊。
她还不了解她这小同桌吗，现在一时气急骂的这么起劲，在男生面前却是不敢的。
令娴然却觉得她这点很好，谁知道一时冲动会发生什么事呢，狡猾的服输不过是保护自己的策略。
姜升特地选了离旬安中学近的轰趴馆，步行也不过二十分钟就能到。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走回了学校。
令娴然要去办公室找自己的小姨，越见织就先一个人到了教室。
坐到位置上时，悬挂的时钟不紧不慢到了13:17，班上的同学大抵还在班长家玩，教室里只坐着两个卷王。
方才在轰趴馆强压着的渴意还未消散，越见织拿起桌面上的水杯，想了想又带上了令娴然的。
才走到门口就撞上了道身影。
身姿颀秀挺长的少年单肩拎着包，身上的黑卫衣已换成了校服衬衫，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
他进门时垂着眼，余光注意到她的存在，侧了侧身示意让她先过。
是崔悟铭。
他不应该还在轰趴馆里玩游戏吗
越见织有些惊疑，以至于到了门外还隐隐回头看了一眼。
少年把肩上的包放到了干净的桌面上。
他袖口解了颗扣子，侧露出腕骨，青筋顺着线条流畅的肌肉走势而上，隐没在一片干净的白中。
原本浅浅淡淡的渴意如火烧般再度窜上喉咙，越见织忙收回目光，端着两只水杯到了饮水台处。
饮水台在厕所外面，她把自己的兔子杯杯放到了出水口下，按了按红色的按钮。
大概是因为刚刚有人接过水，饮水机的热水还没烧开，等了好几瞬还没落下。
正巧有人在厕所里面说着话。
“诶，朱老师——这么巧碰到你啊，我正想去找你呢！”
滚烫的水流霎时涌出，触及杯底时，发出清脆又沉闷的响声。
“怎么了袁老师？”
越见织听出那是她们英语老师的声音，她在热水散发的热气中抖了抖睫毛。
“嗐，不就是那个配音大赛选拔主持人吗，上面不是说到时候市领导都来看，你手底下有崔悟铭，这铁定得拿奖。”
“那孩子确实不错，不过还没比呢，都没定数的东西。”朱老师话语里显然有些得意，却被她强压下去了。
“你就别替他谦虚了，像我挑不出来，就干脆让两个课代表上了。”
“我也在纠结呢”
“那你想出什么结果没有？”
冲水的声音混杂着高跟鞋落地的清脆，朱老师的声音在其中并不分明，却足以揪住越见织的心神。
“想出来了，这另一个名额嘛，我觉得可能还是桑钰吧毕竟她”
饮水台冷水噗噗噗吐得很快，热水倒总是间落着一滴又一滴。
越见织恍惚着按停，旋开同桌的水杯盖子，取代自己的放在尖嘴下面，再度按了一下。
稀稀落落的水声中，老师们的话题还在继续，那些话却一点都进不去她的脑子，飘飘荡荡的，直到骤停。
越见织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回避，可两位老师已说笑着走出，明显已来不及。
她忙不迭侧了侧脸，耳侧垂下的墨发挡住红通通的眼尾。
下一瞬，她后颈处蓦然泛起细细密密的疙瘩，似乎是有微凉的风感，
熟悉的味道自身后、头顶漫来，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环住，她披着的头发恍惚间都要炸开。
头顶覆了层阴影，有人站到了她的身后，
他身量极高，肩背虽薄却宽阔，劲瘦的腰掩盖在宽松的衬衫下，
方才明明隔了很远的距离，耐心地在等她装完水，此刻却不紧不慢拉进了自己与女孩的距离。
像是狼将羊圈入了自己的领地。
他把她完全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