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又一声烟花从桥下窜上了天,“砰——”的一声炸醒了桥上的人。
她见傅骞顺着她低下了头,额角的碎发掩住了他英挺的眉眼,像是藏了一片海。
鬼使神差地,她又踮起脚走近了一步,举起双臂半环住了傅骞的脖颈,亲手替他绑起了面具后面的绳带。
在替他系绳带时,她隐约从衣物下面看到了一朵红莲状的红色印记,或许是暗卫的特殊标志吧,娄一竹想着。
傅骞的鼻息打在她的脖颈上,痒酥酥的。
“这下好了,你带着它,就可以随时跟在我身边。”娄一竹一边若无其事地说着一边往后退了一步。
傅骞缓缓站直了身子,声音沙哑地“嗯”了一声。
娄一竹偷偷瞄了眼手心里的小泥人,泥人做的很粗糙,但胜在模样虎头虎脑,煞是可爱,嘴角漫着掩不住的笑意。
“走吧,再逛逛去。”她背着手,一蹦一跳地走下了桥头。
三人又在街上逛了半个时辰,原本都打算回府了,却发现人流突然涌向了南街的另一头,众人你推我攘向那边挤着,脸上都写着喜悦期待之情。
娄一竹一行人被人群挤着往那走,吵吵嚷嚷间听到了“全上京第一家”“脂粉”“开业”一些个断断续续的话。
很快她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乒呤乓啷的铜锣声敲得娄一竹耳膜发麻,舞动的狮头在半空中一跃一跳,她捂住耳朵,看向了那边的挂满了红布花的楼阁。
这座楼很大,整整有四层,楼顶的琉璃飞檐将周围的房檐都压在了下面,直指苍穹。
娄一竹几乎一眼就被它那扇富丽堂皇的大门给吸引住了,精雕细琢的七彩琉璃柱一边一个支起了整座楼阁,上面雕刻的图纹如实物一般浮在柱身上,中间镶金的牌匾赫然写着“甄家脂粉”四个大字。
最扎眼的,还属是台阶下摆着的一对石貔貅。
它们每一个几乎是寻常商铺摆放的貔貅的两倍大小,虎虎生威地立在两头,两个人叠在一起还不及它高。
貔貅寓意招财,这家新开的脂粉楼摆这样大的貔貅,无意于将野心堂堂正正摆在了台面上。
舞狮人停下后,从门口走上来一个穿着布衣的朴素妇人,看上去倒是白白净净,一开口嗓门却堪比铜锣:“甄家脂粉今日开张!今日掌柜的会在本铺买脂粉满一两银子的客人之中选出十人,附赠镶金玉镯一只!”
此话一出,便是激起一阵惊呼。
镶金玉镯本身就远远超过了一两银子,这样算下来还算是白送。
就算抽不中自己,自己照样可以以低于寻常的价钱买到同样的东西
说实话连暗晓营销之道的娄一竹都忍不住心动了,况且卖的还是女子不可缺的胭脂水粉。
果不其然,下一秒娄一竹的周围就空了一大片,全都朝脂粉楼里涌去了。
娄一竹眨了眨眼,也抬脚跟了上去,在路过那一对高耸的石貔貅时,她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哆嗦。
总感觉闻到了一股墨水的气味。
她摇了摇头,挥去了脑海里不切实际的想法,走了几步迈进这甄家脂粉的大门。
玉女莲花粉、云鬓花颜脂、木槿黛、潋滟香……娄一竹凭着芸熹的记忆对照着现代化妆品一个一个挑选好,自觉地排起了长队。
傅骞一身黑,硬挺挺地站在一旁,手上抱着一堆胭脂水粉,脸上还带着个面具,引得无数人偷偷打量。
但娄一竹明显感觉到傅骞没有之前那样紧绷了。
“一两五贯钱。”打着算盘的女子头也不抬,手指在算盘上打得啪啪响,随手从一堆木签中抽了一根道:“恭祝这位客官,您是本店第十位镶金玉镯……”
女子说着抬起了脸,在看到娄一竹和傅骞两人后,她明显地顿了一下。
娄一竹也愣了一秒,这不是在穿针那处碰上的“妹妹”吗?
“妹妹”的目光在傅骞身上扫了一圈,脸上肉眼可见地冒出羞恼的红晕。
“又是你们,故意羞辱我是不是!”她气愤的将手中的木签往桌上一拍,木签随之掉落在了地上。
娄一竹朝傅骞递了个疑惑的眼神,只见那张面具下的薄唇抿了一抿。
“既然真是夫妻,又何必故意捉弄我,害得我,我……”女子面上的红晕又红了一番,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
见娄一竹买了半天还没结束,后边排着队的人已经唉声载道地小声抱怨了起来。
娄一竹觉得不好意思,就出声提醒了她一句:“之前的事是我们做的不对,还望姑娘消消气,先把我们的账结了吧。”
那女子也是恍然清醒了过来,青着脸接过小盈递上去的银子,随后将布囊扔在了桌上,看都没再看娄一竹一眼
“下一位。”
娄一竹叹了口气,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无奈动手将胭脂水粉放进了布囊里。
但小盈显然不是这么想,她插到女子的面前,质问道:“方才你明明说了,我家小姐是第十位抽中镶金玉镯的客人,请问玉镯在何处?”
“方才是小女子眼花看错了,这位客人并没有抽中红签。”那女子冷冷地瞥了小盈一眼。
女子声调上扬,眉毛上挑,单肩耸动,嘴角还挂着假笑,很明显她在说谎。
娄一竹不作声地将她的神态收进眼里,按住了正欲反驳的小盈。
倒不是她不在意吃这个亏,只是要是借此闹下去就会没完没了,后面排着的一群人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结账回家。
娄一竹大方地朝身后的笑了一下笑,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老夫亲眼所见,姑娘你抽出来的就是红签。”随着沙哑的嗓音传来,一个两鬓斑白的小老头从队伍的后面走了过来。
是衙门的那个仵作,好像还是女主的师傅来着。
娄一竹讶异地看着他,一时间不明白他为何会出言帮她。
那女子原本得逞的笑意也渐渐凝在了脸上,她低声道:“我亲手抽的又怎会不知道?莫非你早就跟这位客人串通好了,来骗我们这小店铺的镯子?我看这位姑娘的打扮也不像是寻常的姑娘,万万不要被蝇头小利蒙蔽了心,不然以后后悔可来不及了呀。”
只要娄一竹不拿金镶玉镯,那后面的人就还有机会抽中,这样一来,不少人跟着女子的话开始难听的揣测着娄一竹的用意。
“明明就是没抽中,还要在这耍泼赖皮,姑娘的品行可得对得住你这长相啊。”
“嘶——小姑娘穿着不凡,却还在意这点钱财,传闻骆员外在弄花阁养了好些个美人,不会…”
耳边的责骂声跌宕起伏,就着女子的话说她是城中富商养的青楼娼妓之类的难听话都说出来了
娄一竹面无表情地抬了抬眉。
“放肆,你们可知她是谁!”小老头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根本没人听他说话,他的白胡须气得一跳一跳的。
“能是谁,一个骗子罢了。”柜台里的女子轻蔑地说。
“芸熹郡主———恭迎郡主前来本店,小的失礼了。”
响若铜锣的一声叫喊硬生生地将众人的讨论声压了下去,阁楼上突然跑下来一对男女,刚才出声叫她的,便是在门口喊话的布衣妇人。
“爹,娘……”
那女子话还没说完,就被中年男人一个眼刀给堵住了嘴。
夫妻两人一左一右围在了娄一竹的身旁,你一言我一句地问候着她,让她根本无从插话。
按理说芸熹是被安王保护的很好的,真正认得她脸的人少之又少,怎么这对夫妻却一眼就认出了她,看他们的打扮,更像是个普通百姓才是。
身后偶起几道催促声,但夫妻二人哪里还管得上招客,连忙找了个好椅子让娄一竹坐了下来。
“误会,都是误会,俺家小女心粗,看错了签,郡主福人自有福运抽到了本店最后一支金镶玉镯,俺这就叫人拿上来,郡主还想要什么拿便是,就当俺赠与您的,您饶了小女这次……”
中年男子的脸上有着常年风吹日晒的痕迹,言语之中也不像是胭脂铺的掌柜,倒更像是日日下田耕地的农夫。
他接过女子心不甘情不愿交上来的镯子,恭恭敬敬地摆在了娄一竹眼前。
娄一竹的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镯子,随后抬起了眼眸,平静地对上了客人们打量她的目光。
方才那些个骂她的人却不敢再看她了,悄无声息地藏在了人群之中。
她两指夹起了玉镯。
“方才说我是青楼娼妓的,本郡主给你们一个机会,谁要是做得好,这个镯子就归谁。”
几个人面面相觑,摸不清娄一竹的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娄一竹的意思很简单,既然那女子喜欢利用一两句暧昧的话去引导舆论污蔑他人,不若让她自己也尝尝这其中滋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方才你们就凭我的打扮就说我是娼妓,那么如今你们就刚才那名女子的所为来评评她吧,说什么都行。”
娄一竹指了指躲在夫妻二人身后的女子,语气平淡地说。
见娄一竹的神色动了真,几个人斟酌了一小会儿后就争先恐后地比了起来。
无数句难听的话不断地被端上台面,见那名女子的脸色黑到了极致,娄一竹也觉得到了时候,她挥了挥手叫他们停下。
“很好,给你们了。”娄一竹笑着站起了身,举起了手中的镯子,在众人的注视中,她干脆地往地上一砸——
“不过,本郡主还要以当众诋毁郡主以及污蔑民女清誉之罪处罚你们,你们可有异议?”
娄一竹收回嘴角,面露冷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