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那欲望丛生的凶猛之物
酒店卫生间很大也很干净，没有一点异味。
繁杂的水晶吊灯耀眼如白昼。
巨大的镜子清晰透亮，里面倒映着何暖阳。
脊背僵直，捂着额头，眼睛猩红的可怕。
一扇门一扇门的推过去，直到最后一个隔间。
她走进去，咔哒——锁好。
贴在门上慢慢滑坐到地上。
眼睛直视着前方，没有一丝波澜。
空气好像凝固。
许久。
何暖阳突然开口说话：“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她的面前多了一个人。
又黑又瘦又小。
裸露的四肢伤痕累累。
脏污的头发贴在头皮上，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哭的悲恸。
何暖阳盯着她赤裸的脚，上面到处都是划痕，新的旧的堆叠在一起，纵横交错，无比狼狈。
“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对面的小孩不说话。
除了哭还是哭。
何暖阳却失去了耐心，发了疯似得冲过去，对着墙壁一阵踢打。
每一下都下了死手。
手指关节立马皮开肉绽。
墙壁上留下一条条血痕。
她却好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还是一下接一下的捶打。
原本蜷缩哭泣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何暖阳的背后。
正咧着嘴角，无声的嘲笑。
“我就是你呀！何暖阳！换了名字就认识我了吗！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我。”小女孩的声音尖锐，在原地笑的手舞足蹈。
何暖阳猛的转过身，抬起来就是一脚。
接着一声巨响。
厕所的门被踢得摇摇欲坠。
“我不是你。”何暖阳抱住头蹲下，血从指缝滴落，顺着额头往下，掉在眼里。
她不停的喃喃自语：“我不是你，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小女孩却是不管，笑容邪恶至极。
赤着脚，走到何暖阳的身边，跟着她一起蹲下，把脸蹭过去，表情夸张恐怖：“我就是你，我是疯狗，你忘记了吗？我从小就陪着你呀！何暖阳你太弱了，你只会被那些人欺负，是我保护了你！”
“滚！你滚！”
“我不是你！我不是！不要在跟着我！”何暖阳胡乱的朝她挥手，试图将她打散。
小女孩无所谓的站在前面哈哈大笑：“你摆脱不了我的，你看看你，只要你觉得害怕，我就会出现，是你的软弱造就了我，何暖阳，你摆脱不了我的，永远都不能！哈哈哈哈……。”
何暖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
随即低头笑起来：“软弱？我？我能杀你一次，我就能杀你第二次，你再敢出来试试？”
“哈~哈哈哈哈~想要杀我？”小女孩突然绷着了身体，笑的东倒西歪。
猛的一个靠近，贴在何暖阳的侧耳：“想杀我？”
“来呀~快来！”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小女孩眼睛圆瞪，盯着她：“，杀我，先杀了你自己。”
“来”
“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要怎么杀掉我！”
小女孩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抓着何暖阳的手，牵引着她握住旁边放卷纸的卷筒铁片。
“来，划下去，用点力啊~”小女孩的表情既兴奋又迫不及待。
“这样我就可能会啪——死掉~”
“哈哈哈哈哈”
何暖阳面无表情的看着放在手腕上的银色，一点点用力蹭上去，手臂像是失去了控制。
开始疯狂的用手腕捶打那一点本就不尖锐的弧度。
终于开始划破皮肉，鲜血哗哗淌下来。
她的眼前是一片红色，表情逐渐扭曲。
小女孩看着那红色开始在旁边拍手：“对呀！用力一点，在用力一点！杀我啊，快来杀我！”
何暖阳漾着笑意的眼睛里开始流眼泪。
表情割裂至极。
一半是极致的毁灭。
一半是求生无门的绝望。
嗓子被扼住，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手腕上的伤口残破不堪，鲜红肆意，溅的到处都是。
卫生间的清扫阿姨听到剧烈的响声叫来了保安。
人到的时候隔间的底下已经淌出一滩血。
保安直接撬开了隔间的门。
何暖阳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
何暖阳走在一片田野上。
熟悉又陌生。
在一望无际的稻田里有一个稻草堆。
那里曾经蜗居过一个小孩。
何暖阳以前不叫何暖阳。
让她想想，原名叫什么呢？
太多了，需要好好排一下。
疯子。
野孩子。
贱种。
没人要的东西。
乞丐。
疯狗。
啊！
叫的最多的应该是疯狗吧，因为她从小就又凶又狠。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跟着一个拾荒的老人。
但是老人没有活很久。
在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的时候，人就没了。
疯狗守着尸体，等了一天又一天。
老人都生了虫，疯狗还睡在旁边。
后来。
村里来了人，清了场地，疯狗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就在村里面流浪。
闭塞的乡下农村，没有完善的制度，流离失所的小孩只能满山跑，到处挖东西吃。
再后来因为损坏农作物，村干部们也没办法，只能把那些小孩子归拢在一个地方，偶尔有好心人施舍一点吃的。
可大家都穷，养不起那么些孩子怎么办？
村里就商量着就把他们送出去，给那些有需要的人。
疯狗就是其中一个孩子。
但是她太倔了。
她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逮着人就咬，谁要抓她就发疯一样的朝他们嘶吼。
是的。
她只会嘶吼，她不会说话。
没人有教过她如何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她全凭本能生存。
直觉告诉她出去危险。
她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可是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村里的小孩子渐渐都送的差不多了，只剩下疯狗一个。
村干部那边必须要送她走了。
就派人来跟她讲道理。
那是疯狗信任的第一个人。
也是第一个让她知道谎言只是普通的一句话而已，连拆穿都没有任何必要。
来的人是村里的居委干部，四五十的年纪，胖胖的，长得很和蔼。
他每次找疯狗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只是给上一点吃的。
渐渐的疯狗就放下了防备。
她想，这是一个好的人，愿意给她东西吃，一定不会赶她走。
时间久了，养熟了。
疯狗开始待在他身边吃东西。
他也开始教她一些简单的话语。
永远不要小觑小孩的天赋。
疯狗学习能力惊人，不出一个月她就已经可以流利的说话，也能读得懂别人说的意思。
他也终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有一房亲戚，已经30多岁了，但是一直没有孩子，他们表示愿意接纳疯狗。
他说的很真诚。
真诚到疯狗都变得期待起来，以为自己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以至于放下了所有的戒备，无条件的选择了相信所有。
就这样离开了那个她生活了4年的地方。
开启了真正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