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决意
好似沥青一样的粘稠液体，从陆离的身躯中不断渗出，如同肢体般的畸形物体从中探出。
像是垂死者的痉挛那样。
试图抓住任何触手可及的东西。
陆离僵硬在原地，被扑面而来的悲鸣所冻结。
痛苦像是海潮，源源不绝。
看不到尽头。
在垂死之际，陆离抬眼看向远方。
在那一刹，他看到了万物的朽坏，终末的到来，日月的熄灭，大地的干涸。
看到了深渊是怎么一点一点，吞噬掉这个世界的。
他看到了一切的真相。
也看到了，这面目全非的世界，又是如何被祂们重新再造。
为了拯救，重塑天地。
将痛苦隔绝在外。
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星空，那不过是深渊的倒影。
而提瓦特，与其说是一块大陆。
倒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囚笼。
在囚禁万物的同时，也守护着他们的灵魂，不被深渊所侵染。
若是将世界比作鸡蛋。
那深渊便是蛋清，而提瓦特就是蛋黄。
“乌洛波洛斯……衔尾之蛇……世界……无限……”
在弥留之际。
老乞丐突然出现在了陆离的眼前。
陆离艰难的抬起头，话语伴随着血沫一同喷出：“呵，老东西，好久不见。”
“想清楚了吗？”
老乞丐的声音满是平静。
陆离垂下眼眸，无声叹息。
“你早就应该清楚答案的，对不对。”
“是的。”沉默里，陆离用尽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从地上缓缓坐起：“你会反对我吗？”
“如果我说会呢？”
老乞丐的语气依旧平静。
陆离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手中散发柔和光华的神之心与辉耀结晶。
但那个不存在任何缓和余地的答案，已然从倒映在上面的那双眼瞳中给出。
“人活于世，犯错总是难免。”老乞丐走到陆离旁边，眼中的神情变得慈爱：“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吧，既然你已经有所决断，就不应该有任何人能阻挡在你面前。”
“我明白了。”
陆离点头。
老乞丐没再说话，他的身影也早就如幻影一般，无声消散。
铺天盖地的黑暗海潮中。
陆离起身，再次看向眼前这个他所热爱的世界，以及那些他爱着的与爱着他的人们。
那些深渊沉淀已经再也无法影响到他。
破碎的内脏在不断复原，扭曲蠕动的异变肢体在缓缓收缩。
身上流出的血，不再是漆黑的颜色。
耳边不断响起的悲鸣依旧刺耳。
但陆离的心已然平静了下来，再无波澜。
登神的长阶已然走到了最后一段。
在最后的攀登中，行走在由尸骸所铺就的道路之上，平静的一步步的走向终点。
——名为救赎的终点！
虚无的天顶张开了大门。
伴随着整个提瓦特的共鸣震颤，无穷尽的雷光冲向天空。
每走一步，陆离身体上传来的痛苦就越是清晰，但他的脚步依旧坚定。
……
山峦倾塌，大地崩裂。
晦暗的天穹之外，黑色的雨水如泪降下。
漆黑的灾厄再度席卷。
在深渊的帮助下，终于突破了最后的障碍，踏着不自量力之人的尸骸。
向着尘世，发起了冲击！
无数狰狞的魔物嘶吼着，仿佛蔓延的潮水一般，看不见尽头。
穹顶之上。
熔火不断坠落。
毁灭蔓延的波澜，再无人能够阻止。
来自深渊的恶意源源不断的涌现。
数之不尽魔物组成了那一片无穷尽的黑暗，如海潮般汹涌袭来。
将沿途的一切蚕食殆尽。
失去了主宰的囚笼，只能退居一隅，艰难的抵挡着敌人的冲击。
审判者们的眼中带着绝望：“已经结束了吗？”
“不，白渊大人一定会回来的。”月珑深吸口气，有条不紊的下达着一串又一串命令。
“可是……”
回应她的，是一双坚定的眼瞳。
“他绝对不会就这样抛弃我们，我相信他。”
伴随她的话语。
无数虹光从天而降。
远处的海面上，赶来支援的海军舰船，降下风帆，无数庞大的巨炮抬起，对准了远方浩荡而来的狰狞魔影。
当开火指令到来的瞬间。
炽热的金属洪流升起，将远方的天幕燃烧，撕裂开如铁的阴云，对一切敢于踏入射程范围的敌人，予以致命的打击。
蔓延的黑潮短暂的陷入了停顿，可虚空的裂隙依旧在源源不断的扩散。
更多的敌人，更多的怪物。
从虚空裂隙之中不断涌出。
南十字船队的炮火覆盖，也仅仅只能拖延片刻的时间。
“局势不容乐观啊。”北斗站在甲板上，一脸凝重的望向远方，烟杆里的火光早在不知何时就已熄灭，当她想要抽上一口的时候才发现，只有冷却灰烬的味道。
她身后的副手嘴角抽搐。
自家大姐头还真会措辞，这哪里是不容乐观，分明是要完蛋了。
“要么我们放弃须弥，退守回璃月？”他试探着问道。
回应他的，是北斗冷冽的目光：“这种话我不希望从你的嘴里再听到第二次。”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
遮天蔽日的阴影再度升起，遍布畸变和诅咒的魔龙嘶鸣着展开双翼。
大片毒云随同它的动作四散。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魔龙之躯无视了不断降下的炮火雨幕，庞大如山峦般的头颅昂起，向着囚笼勉力构筑起的防线笔直而去。
庞大的龙卷在海面上骤然浮现。
凶暴的魔物自海洋中源源不断涌出，化作漆黑的风暴，向着停靠在海岸的南十字船队发起了突袭。
“靠，这些海货可不再我们预想的范围内啊！”瞭望员骂了一声，急忙将情报传达了出去。
北斗咧嘴：“怕什么，不就是一群臭鱼烂虾吗。”
她提起大剑，烈光如龙般缠绕在她的身上，这位南十字的大船长再度展露出曾经那足以斩灭海山的力量。
万丈海潮凭空掀起。
自狂风浪涌之中，北斗咆哮着，手中大剑轰然砸落。
漆黑的海潮自正中被撕裂了。
在最为纯粹的力量之下！
“来吧，与我一战！”
铺天盖地的灾厄浪潮蜂拥而至，尘世与深渊的战争一触即发。
就在最终的决战来临前的这一刻。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像陨落的星辰般，向着战场坠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