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活死人齐疯子
那一刻我超级想跑！
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可是我根本迈不动脚，身子灌铅般无比沉重，心里只剩无边恐惧。
我心里念叨着奶奶，念叨着不靠谱的老爹，念叨着一切可以念叨的人，甚至掉进河里被冲走的大牛哥，好希望他们中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从天而降出现在我面前，将我带走。
草丛窸窣声更大，里面有个黑影冒了出来。
在幽暗的光影中，映射出一个破衣烂缕的人形。
他很瘦，远远地我都能看清他发黑干瘪，满是褶皱的皮肤，紧紧贴在浑身骨架上。
他很高，起码有一米八，在年仅七岁，还是个小不丁的我眼里，就是恐怖的巨人。
不！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人。
他像极了大人嘴里的僵尸！
“我要死了吗？被僵尸咬死会不会变成小僵尸？我死了奶奶怎么办？她会很难过吧？”
这是我脑子里仅剩的想法。
黑影逐渐走近，我精神到达临界点，双眼一翻就要晕倒，那黑影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将我抱在怀里。
迷迷糊糊的我终于看清他的脸，皱纹纵横沟壑，完全就是干尸。
“我很吓人吗？”那‘干尸’轻笑，声音苍老而沉闷，随后抬起枯瘦如柴的手掌，在我脑袋上轻轻抚摸。
我立刻又清醒了。
他那双手有什么诡异的力量一般，被他抚摸我感觉无比舒服，神清气爽。
他叹道：“哎，运娃子，你还是来找我了。”
“找你？你是齐……齐……”
我齐了半天，硬是不敢将疯子两个字说出来。
他又笑了，脸上干瘪的皮肤绽开如枯萎的橘子皮，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没错，我就是齐疯子。”
我悬着的心放下了。
齐疯子虽然长得可怕，但起码是个人，而且看他神智清醒，不像一个疯子。
不过想到他住在坟墓里，也就不奇怪了。
正常人没事谁住坟墓里啊？
“走吧，去村里看看。”齐疯子牵着我的手，满脸‘慈爱’？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慈爱，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跟奶奶看我的眼神差不多，非常和蔼可亲。
仅仅是刚接触这几个照面，我觉得长得丑陋可怕的他，好像没那么不可接受了。
我忙跟他说：“大牛哥和我一起来的，他被河水冲走了，快去救他！”
齐疯子摇摇头，道：“不用管，掉进河里是他的福气。”
“啊！？”我愣了半响，属实不知道福从何来。
这齐疯子是不是欺负我年纪小没读书就骗我呢？
接下来无论我怎么央求，他都无动于衷，坚称那是大牛哥的福气，还说什么算他命大，要不是掉进河里，必死无疑。
我拗不过他，只好乖乖闭上嘴。
很快，我们就走到大牛哥家。
守在大牛哥屋外的八个壮汉看到齐疯子，都吓得一哆嗦，纷纷转过头不看他，多看一眼都会沾上霉运似的。
走进大牛哥家卧室，我忙跟奶奶告状，将大牛哥的遭遇告诉奶奶，并把齐疯子那些疯言疯语复述了一遍。
大牛哥他爹娘听完，哀嚎着要跟齐疯子拼命，硬是被我奶奶拉住。
奶奶沉着脸，说：“我哥的话你们都听到了，他说大牛不会有事，那肯定不会有事，你们再闹腾一下，你家就要一尸两命了！”
随后，奶奶走到齐疯子面前，说：“哥，秀情怀的是煞胎，今天不能解决，很可能一尸两命，变成母子阴煞。”
奶奶说的那一堆，我都没怎么听进去，反倒是对她的称呼十分惊讶。
齐疯子是奶奶的哥哥吗？从没听她说起过啊！
齐疯子皱起眉头，问道：“保大还是保小？”
“保小。”
“胡闹！这种情况下能保小吗？”齐疯子望向大牛哥的爹娘，又确认了一次：“一定要保小吗？”
大牛哥的爹娘理直气壮的回复：“这媳妇是我家卖了女儿才换来的，而且我家大牛不晓得是死是活，肚子里的娃儿就是我们家仅剩的香火了，当然要保小了！”
齐疯子听完，长叹一声：“尽力而为吧，有些事不是我们能阻止的。”
奶奶也面色沉重的点点头。
大牛哥并不是独生子，他还有个比我大几岁的妹妹。
几年前他爹娘盘算着为他娶老婆时，竟然把小闺女卖了，才买了一套三金首饰，凑足彩礼，半买半娶的将赵秀情迎进门。
我好奇的问道：“想保大牛嫂的命，不听他们的不就是了？”
大牛爹娘恶狠狠的瞪着我，呵斥我小孩子乱说话，然后赔着笑跟我奶奶和齐疯子说好话。
奶奶摸了摸我的头，说：“这件事只能听他们的，不然会更凶。”
我还是不懂奶奶的意思。
齐疯子又抓了一把香灰，让王家老两口取了一些白米，搅合在一起，然后让我撒在卧室的四个角。
我刚撒完，感觉从床那边，有一股阴风吹过来，好像又要将四角的白米香灰吹散。
但齐疯子就站在屋子的正中央，像一棵千年古松，那邪风刮到齐疯子身上就停下了。
齐疯子又从香案上取了三炷香，点燃。
结果刚插进香炉，左右两炷香就灭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齐疯子瓮声瓮气的冷哼一声，他从兜里掏出一把坟头土，均匀洒在香炉里，又取了三注新香点燃插进去。
这一次，左右两炷香火光明灭，终究没能熄灭。
做完这些，床上昏迷了许久的大牛媳妇猛地吐出一口浊气，渐渐恢复清醒了。
齐疯子对稳婆说：“你去接生吧，运娃子，跟我出去。”
稳婆战战兢兢走到床前，我则被齐疯子牵到堂屋里坐下。
此刻的我百爪挠心，有无数个问题要问。
齐疯子笑着说：“你想学吗？”
我点头如啄米，连连说想。
齐疯子道：“我先跟你解释下，为什么不能违逆王大牛家的意见吧。”
听到我们对话的奶奶急忙从里屋走出来，她想阻止齐疯子跟我说这些。
齐疯子却是摆摆手，正色看着奶奶，道：“他终归要走上这条道的，你总不希望他变成高正心那样，浑浑噩噩就求保命吧？”
奶奶闻言，长叹着回里屋帮忙了。
此时我脑子里的疑问又多了一个。
高正心是我爹，他到处坑蒙拐骗，滥赌成性，原来是为了保命吗？
那齐疯子说的这条道，又是哪条道？
是他刚刚那些玄之又玄的手段吗？
齐疯子摸了摸我小脑袋，神情异常严肃，说：“你高家传承至今，历八十一代，方结出你这一颗正果，娃儿，莫要辜负，不可学你那不成器的爹，只管躲避身上的责任和义务，你们高家肩负的责任，你必须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