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番外二·一家四口
庆熹十二年, 距晏无尘圈禁已有九年，这八年间大褚皇帝晏迟寒勤政爱民，任贤革新, 深受百姓拥护。此外，其最为百姓津津乐道的便是偌大后宫仅皇后一人，而这位皇后正是数年前陪皇帝参加冬雪节的漪妃娘娘。
皇帝皇后数年来育有一子一女，太子晏辞清以及小公主晏辞姝，两人相差四岁。
“娘娘，小公主来了。”绮香手牵着一个小女娃走进内殿，小女娃梳着小巧的丱发，着一身颜色鲜亮精致的襦裙。
姜瑜正在整理妆奁，听见声转过头去, 小女娃撇着嘴，一脸委屈。她不由眉头一挑，将手中东西放下，开口道：“到娘身边来。”
小女娃松开了绮香的手, 一点点往她身边挪, 嘴里轻轻喊道：“娘亲。”
“又去闹你哥哥了吧？”姜瑜看她这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拉过她的手将人带到自己身侧坐下，笑道，“说吧，哥哥怎么你了？”
“呜呜呜……”
像是突然打开了什么开关，小女娃擦着眼就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哥哥, 哥哥都不陪我去小池子，喂，喂鱼了。”
姜瑜哭笑不得, 抚着她的发髻，哄道：“哥哥前段时间陪你太久了，功课都落下不少，要是再继续下去，你爹爹可就要罚他了，你想看着哥哥受罚吗？”
话落，小女娃连哭都忘了赶忙摇头，抓着姜瑜另一只手：“不要！”
“那以后等哥哥散学了，你再去找哥哥陪你玩，好吗？”
小女娃那如黑珍珠般的瞳仁转了转，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好吧。”
语气还带着点勉为其难的意味。
姜瑜无声笑笑，拉着她起身：“你爹爹也该下朝了，我们去外头接他？”
“好啊好啊。”小女娃一下子跳起来，裙摆也随之扬起，还没等姜瑜提步，她自己先一步往外跑去。
小女娃的贴身婢女就在外头候着，见她匆匆跑出还吓了一跳：“小公主，你去哪儿？！”
姜瑜紧跟其后，拉住婢女的手：“没事，让她去吧。”
婢女见状，便只跟了姜瑜后边慢慢走去。
几人远远地跟在小女娃身后，突然，老远便听得她脆生生地喊：“父皇！”
晏迟寒才下了朝，正想着今日户部提的税收一事，刚走过拐角，一股大力便突然朝他袭来。一旁元英微微一愣，下意识就要出手相拦，却又被身旁的帝王抬手按下。
“父皇！”
晏迟寒已经反应过来，双臂微张将冲上来的小女娃一下抱起：“姝儿，来接爹爹吗？”
他说完，目光已经越过晏辞姝朝着她后头的女人看去，嘴边笑容扩大：“嗯，挺好，还记得带上娘亲了。”
晏辞姝其实听不太懂其中关系，只知道她一贯严厉的爹爹夸了她，一时之间笑声便响起来：“娘亲说得真对，爹爹还真的回来了。”
晏迟寒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正在此时，姜瑜也已经走上前，她似乎听清了晏辞姝刚刚的话，道：“你爹爹下朝一向准时。”
“你不喜欢？”晏迟寒单手抱着晏辞姝，另一只手腾出来握住了姜瑜的手。
“唔，非常喜欢。”
姜瑜心说，她要是说不喜欢，那他岂不是得不上朝才能解决了？
“姝儿又闹你了？”晏迟寒看了眼怀里娃娃还有些发红的眼，意有所指。
姜瑜也看过去，笑道：“不是闹我，是闹……”
“娘亲！”晏辞姝眼见她娘亲要暴露自己，急得就要歪过身子去捂娘亲的嘴。
姜瑜见了，吓得赶紧扶住，道：“你别乱动，你爹爹可是一只手抱着。”
晏辞姝抓着晏迟寒的肩膀，头微微仰着，颇为自豪道：“爹爹抱得可稳了。”
说完，她还特意问晏迟寒，寻找认同：“爹爹，姝儿说得可对？”
晏迟寒同姜瑜对视一眼，意味深长道：“你娘亲很清楚，她只是太担心你掉下去。”
姜瑜轻咳一声，侧过脸一副不愿与他搭话的模样，只是她一只手被握在人掌心，只消微微一使力就必须得同他并肩而走。
“过几日休沐，我带你们去别院住一日，如何？”晏迟寒知道姜瑜对宫外向往，因此时不时会借着休沐日微服出宫。
“那辞清也去？”
晏辞姝听到哥哥名字，立刻瞪着眼紧盯着她父皇：“哥哥也去的吧？”
晏迟寒点点头：“太傅需要休息，他自然也可以放个假。”
远在东宫书房学功课的晏辞清不由打了个寒颤，一旁太傅关切问询，他只摇摇头称无事，可心里却不由想到那个天天缠着自己做一些幼稚事的妹妹，这感觉着实太熟悉了！
三日后，晏辞清坐在马车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妹妹拉着他的手玩翻花绳，内心已近淡然。
姜瑜就坐在二人对侧，瞧见这一幕忍不住轻扯晏迟寒的袖子，脑袋凑到他耳边，不由感叹：“你闺女和儿子是怎么相处成这样的……”
若说晏辞清性格像他爹，可晏辞姝的身上却没有她娘的样子，性子活泼了不止一点半点，这小女娃谁都亲，但除了娘亲最亲的就是她这个哥哥。
晏辞清在晏辞姝是个奶娃娃的时候还是特别上心的，每日早起第一句便是问他这妹妹的情况，去了乾阳宫请安，头一件事也是去看他妹妹。直到小奶娃能走能跑能说话，闹得他只要在她身边必定是何事都完不成。
可若说晏辞清不耐烦，偏偏每次姜瑜将晏辞姝强行抱走惹得她直哭时，又是他开口将人留下，然后循环往复，他逐渐在这种过程中变得淡定自然，面无表情。
姜瑜也是头一次当妈，自己又是独生女，对此只能求助孩子她爸，然而，这个爹对此却是表面安抚内心满意。这俩孩子好不容易自己能吃能玩能闹，他怎么可能再让姜瑜天天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
他哄着姜瑜告诉她这是兄妹常态，等长大点，姝儿就能懂事，作为爹娘最好不要插手。
姜瑜本就舍不得责骂女儿，便也只好作罢，幸而晏辞清也从未表现出不耐，只不过越来越淡定罢了。
到了别院，亦是当年失火后重新翻修的地方后，几人相继下了马车。
晏迟寒抱着女儿在前头走，姜瑜则趁机拉过晏辞清到一旁：“姝儿还小，她若是太吵着你，你可以同娘亲说，她现下也能听懂一些道理了，会理解你的。”
只要你别把自己给憋坏了，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晏辞清小小年纪老沉得很，不管碰见什么困难都很少吭声求助，姜瑜以为自己这是在给他台阶，只要他点个头，她以后尽量想办法分散晏辞姝的注意力。
可谁想，小少年皱着眉很奇怪地看着他娘亲，道：“娘亲，儿子从未说过姝儿吵闹，姝儿还小，娘亲不要同她说些听不懂的话。”
“……”姜瑜有些不信，停顿半天，憋出一个字，“啊？”
“咳，辞清，你真是这么想的？在娘亲面前不用勉强，你要是不喜欢也不用担心妹妹不高兴，她会理解的。”
晏辞清抬着头看她，一字一句十分肯定：“儿子只是做不到和姝儿玩闹，没有不喜欢。太傅说过，父皇培养儿子便是希望儿子日后能勤政爱民，励精图治，是以没有时间用来嬉笑玩闹。”
姜瑜看着这活脱脱如同复刻晏迟寒的脸和神情，心中不由感叹，看来晏迟寒早早退休陪她离宫云游的愿望就快实现了。
“儿子，你可真是你父皇的好儿子！”
晏辞清：“……谢娘亲夸赞。”
姜瑜揉揉他的脑袋，而后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半推着他往别院大门走去，道：“虽然认真努力是好事，不过也得适当休息放松，今日在别院你就好好地玩一玩，也当是陪陪妹妹，怎么样？”
小少年走出几步，半晌后轻嗯一声：“儿子明白了。”
进了别院，大堂外头的空地上，晏辞姝已经和婢女又玩起了翻花绳，见着姜瑜二人进来甜甜地喊了声“娘亲哥哥”又转回头去，全然被游戏吸引住了注意力。
姜瑜从她们身边走过，里头晏迟寒已经朝她招手，她本以为晏辞清也会跟着自己去大堂坐会儿，谁知他竟直接停在了晏辞姝身边，还开口让婢女退下自己来。
这一幕，晏辞姝是欣喜非常，姜瑜却直接愣住了。
“我说过我们不用插手，你看这不是很好。”
晏迟寒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揽着她的腰，与她一同看着两个孩子玩游戏。
“辞清还真是外冷内热，”姜瑜顿了顿，侧过头看晏迟寒，“同你小时候还真一模一样。”
男人挑了个眉，垂眸看着她，嘴边浮着一抹浅笑：“你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只不过不提罢了。”姜瑜回抱住他的腰，轻哼道。
如今她回想起当年他的离开，多少是带点失落的，若是当年没离开……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晏迟寒知道她心中的遗憾，他自己何尝不是，尤其他开窍得更早，心里痴念得也更久，如今得偿所愿已是一生之幸，他因此不愿也不敢去纠结过往的缺失。
姜瑜眼眶温热，视线中两个孩子也逐渐模糊，但她终究没有落泪，抱着晏迟寒轻轻嗯了一声。
几人暂歇后又一道出了门，马车朝着城中一家琴坊而去。
看望谢芊云，是他们此行目的之一。
这几年，谢芊云不太方便进宫，每一次都是姜瑜出宫来见她，但平时晏迟寒政事繁忙，又不放心姜瑜独自出宫，因此一年下来两人最多也就见个三四面。
这一次还是今年二人头一次见面。
谢芊云如今仍是一人，王若岐后来也没有成婚，但她却并未多过问半句，甚至这么些年来王若岐来琴坊找她，大多数时候她都推辞不见。
姜瑜看在眼里，也为王若岐这多年来的坚持感到意外，她也曾问过谢芊云为何不愿同王若岐在一起，起初她以为谢芊云是心中还有怨怼，可谁想她却道出一句“爱怨皆消”。
有怨说明心中还在意，若是连怨也没有了，那便意味着她是真的看到了情爱一事。
姜瑜到后，素茹便同她说王大人刚走，她也不意外，今日休沐，王若岐来这里的可能性很大。只是谢芊云见了他们却像是无事发生般，抱过晏辞姝带去了后头自己的琴房。
晏辞姝虽没见过几次谢芊云，但好感度却挺高，既喜欢听她弹曲，又好她亲手做的糕点。来的几次，总能把肚子吃撑才满足。
谢芊云弹琴时，只姜瑜和晏辞姝旁听欣赏，另一对父子则在外头挑琴。
宫中琴师虽也不差，但姜瑜同谢芊云交好，晏迟寒便也愿意照拂这家琴坊，因此，这里也常常给宫中供琴。而一家琴坊一旦与皇宫中有所来往，那帝京世家官宦王公贵族必定也高看一分，是以，这琴坊的生意几年来倒算繁盛。
中午，几个人一起吃了顿饭，膳后，晏迟寒独自坐在院子里看俩孩子弹琴玩闹，而姜瑜则和谢芊云回房单独说话。
一个时辰后，一家四口才不紧不慢地离开回去别院。
回去路上，晏辞姝便困得直接睡了过去，到了别院就被她爹抱回房间。晏辞清也有些困乏，同姜瑜他们说了声后则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你要睡一会儿吗？”姜瑜侧头问晏迟寒。
“不了，你呢？”
姜瑜摇摇头，好不容易出来怎么可以就这么睡过去。
晏迟寒知她心思，想了想启唇开口：“那去后头的寺庙逛逛？”
姜瑜眼中一亮，笑着回道：“好。”
两人没有带任何人，独自骑马前行，从后边竹林绕过去。
他们似乎也不急，马儿走得很慢。
“也不知下次出宫是什么时候。”姜瑜抬头看着天边的日头，手掌贴着额间挡住光线，语气颇为感慨。
晏迟寒收拢拥着她腰处的手，轻轻吻了吻她发顶，低沉着声道：“你若是想出来，我一定抽出时间陪你，哪怕只是一个晚上。”
姜瑜轻笑出声：“唔，那还是算了，多不尽兴。”她回过头，抬眼看他，道：“说起来，你最近给清儿的功课愈发重了吧，你想退休是不是想得很？”
晏迟寒低下头与她对视，直言：“孩子需要锻炼，也得为他爹分忧。”
好一个为他爹分忧，姜瑜忍不住勾唇：“冠冕堂皇。”
晏迟寒轻哼一声，不仅不以为意，反而直接压下头亲吻她的唇瓣，静静地相贴，而后放肆入侵。
马儿咯哒咯哒继续往前，空气里泛着丝丝甜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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